“师叔!且慢!”
林发的声音不高,瞬间打断了千鹤道长的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一休大师略带疑惑的眼神,都聚焦到了这个突然开口的年轻人身上。
林发快步走到千鹤和一休中间,对着千鹤行了一礼,又朝一休大师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语速飞快:
“一休大师慈悲为怀,所言有理。但请师叔、大师细看——”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天空。
众人下意识抬头。
只见原本是烈日当空的天空,此刻不知何时已积聚起点薄薄铅灰色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山峦之上,如同鱼鳞般分布着。
山风也变得潮湿而急促,带着明显的凉意和土腥气。
林发声音沉稳,判断着。
“虽然现在的天气稍好,但山中天的气,如同孩儿脸,说变就变。
此时若贸然撤去篷布,万一暴雨突至,雨水冲刷金棺,浸湿墨斗线,污了朱砂符印…后果不堪设想。
这金棺本就沉重异常,再遇水湿滑,抬棺更增艰难,若因此耽搁行程,甚至…甚至给棺中凶物可乘之机,岂不是弄巧成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先留着篷布,权当一层保险。
若真下雨,再想支起,只怕手忙脚乱,反误大事!”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
尤其是对天气变化的预判,配合着此刻的天色和呼啸的山风,显得极具说服力。
千鹤道长脸上的恍然瞬间被凝重取代,他抬头看着天色,眼神闪烁。
一休大师也捻动佛珠,眉头紧锁,显然也认同了林发对天气的判断。
拆篷布引阳气固然好,但若因此导致墨斗网被雨水破坏,那真是得不偿失,风险陡增。
“嗯…小施主思虑周全,是老衲疏忽了。”
一休大师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风雨欲来,确非撤篷良机。留着也好。”
千鹤道长也缓缓点头,看向林发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和探究:
“师兄,你新收的弟子…?”
他转向四目道长。
“嗨,什么我的弟子,我要有这机灵徒弟,那就好了。”
四目道长一摆手,指着林发,语气带着点酸味。
“这小子是你林九师兄新收的宝贝疙瘩,关门弟子,林发,道号钦真!怎么样?比我家那傻小子强多了吧?”
“哦?原来是林九师兄的高足!”
千鹤道长眼中精光一闪,重新打量林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失敬失敬,代我向林师兄问好。他日有时间还要去任家镇坐坐。”
“弟子林发,见过千鹤师叔。”
林发恭敬行礼。
“定当转达师叔问候。”
“善!”
千鹤道长含笑点头,随即拍板。
“那便依你所言,篷布暂留,东南西北,打起精神,盯紧了。”
这时,家乐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米袋,呼哧带喘地跑了回来。
“师叔,糯米,全在这儿了。”
“辛苦家乐了,多谢师兄!”
千鹤道长连忙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心中稍安。
糯米是克制僵尸、拔除尸毒的关键,有了这个,底气也足了几分。
就在千鹤道长接过米袋的刹那,林发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又从怀中掏出四张折叠整齐的黄色符箓,塞进了千鹤道长手里。
符纸入手微沉,触感温润,上面用青砂绘制的符文繁复玄奥,隐隐透着一股内敛的雷霆气息和厚重的镇煞之力。
其中两张霹雳雷符文线条刚猛凌厉,隐有电光流转之感。
另两张则厚重沉凝,符胆处透着一股镇压邪祟的威严。
而且这符箓的品相…分明是二阶符箓才有的灵光。
千鹤道长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二阶符箓!
还是雷属性的上品!
这绝非普通一境、甚至二境初阶修士能轻易绘制的!
这小子…才多大?
他难以置信地又看向四目道长。
四目道长胖脸上露出一丝“你才知道啊”的苦笑,无奈地点了点头,那意思:别看我,这小子就是个妖孽。
千鹤道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向林发的目光已完全不同,带着长辈对杰出后辈的欣赏和一丝郑重。
他郑重地将符箓贴身收好,用力拍了拍林发的肩膀,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赞叹和一丝豪气:
“好,好小子,林九师兄收了个好徒弟,这份心意,师叔记下了,等此间事了,师叔定去任家镇,好好跟你师父喝一杯。
顺便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宝地,能养出你这等人物!”
他大笑着,那笑声冲淡了几分凝重的气氛。
“行了行了,磨磨唧唧的,还有完没完了?”
乌管事那尖利刺耳的噪音再次响起。
他扭着腰,掐着兰花指指着众人,脸上写满了极度不耐烦。
“糯米也拿到了,话也说完了,还杵在这儿干嘛?这天色看着多好,万里无云…呃?”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稍阴暗点的云层,声音卡了一下,随即更加气急败坏。
“看什么看,就算是要下刀子了也得给咱家走,启程!立刻!马上!耽误了时辰,咱家扒了你们的皮。”
在他的尖声厉喝和催促下,队伍再次动了起来。
沉重的金棺被重新抬起,护卫们翻身上马,华盖小轿也缓缓离地。
千鹤道长对着四目、一休、林发等人郑重抱拳。
“师兄,大师,阿发师侄,家乐师侄,保重!后会有期!”
“师弟,多加小心!”
四目道长脸色凝重地叮嘱。
“道长一路平安!”
一休大师双手合十。
“师叔保重!”
家乐也喊道。
林发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支在阴沉天色下更显诡异的队伍缓缓拐过山道,消失在浓密的山林之中。
他眉头紧锁,那股萦绕在心头的强烈不安非但没有散去,反而随着天色的愈发阴沉而越发浓重。
“师叔。”
林发转向四目道长,声音低沉。
“我总觉得…心绪不宁。这趟路,千鹤师叔他们…恐怕不会太平。”
“呸呸呸!乌鸦嘴!”
四目道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抬了抬自己的眼镜。
“你千鹤师叔本事大着呢,带着那么多符…还有糯米…能出啥事?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