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去跟师父说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就是失手了,我…”
“嘘——”
林发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打断了他带着哭腔的絮叨。
他左右看看,确定院子里没人,一把拽住秋生冰凉的手腕,将他拖到门后更深的阴影里。
这才神秘兮兮地从自己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
那是个用干枯发黄的茅草精心扎成的小人,约莫半尺高,有头有四肢,做得颇为粗糙,却透着一股子童趣的可爱感。
草人的心口位置,贴着一张小小的,画满扭曲朱砂符文的黄纸。
林发捏着草人,凑到秋生眼前晃了晃,声音压得更低,他左顾右盼扫视了一圈周围,这才心惊胆战地说:
“师兄,慌什么?这个是我新琢磨出来的好东西,‘移花接木,替身受难’的术法。”
他指尖点了点草人心口那血红的符咒。
“甭管是师父的藤条炖肉,还是他老人家的铁砂掌。只要用你的血在这符上写个名字,再把它往你身上一放,就可以将伤害给转移走。”
秋生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简陋却透着邪乎劲的草人,又惊又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真…真能行?师弟,一世人两兄弟,你可别骗我?” 他声音干涩,带着颤抖。
“那这应该怎么用?”
首先你要将自己的毛发缠到草人身上,我念动咒语就可以激活了,到时就可以将伤害分担掉。”林发手把手教他。
“分担伤害?往哪分?”秋生惊疑的看着他。
“那就要看你了。”林发肯定的回答。
秋生眼里的光“唰”地亮了起来,他猛地扭过头,盯住了正蹑手蹑脚想往后面缩的文才。
“文才!”他声音拔高,满脸笑容,亲热地说。
“咱俩是不是穿一条裤子,不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
“同个屁!”
听到他们的谈话声,文才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他整个人原地炸毛,猛地向后弹开三大步,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双手在胸前疯狂交叉挥舞,带起呼呼风声。
“不行!不可能!没得商量!滚蛋!”
他捂着屁股,龇牙咧嘴,仿佛那里又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我昨天差点被师父的竹棍子抽成两瓣,半条命都交代了,你还想拉我垫背?秋生我告诉你,做兄弟可以,替你挨揍?门儿都没有,窗都给你钉死!”
秋生眼里的光“噗”一声灭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
他期待地转看向林发,眼神里全是“这下彻底完犊子了”的绝望。
林发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连带着嘴角都往下撇了撇:
“想什么呢你?我帮了你,你还想拖我下水?”语气嫌弃得毫不掩饰。
秋生臊得脸皮发烫,挠着后脑勺,头发被抓得更乱:
“那…那没人分摊…师弟,这可咋办啊?”声音虚得像蚊子哼哼。
“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林发言简意赅,拍了拍腰侧那个不起眼的布袋。
“这草人,能替你扛下一半的伤害。等下师父动手,我自会打圆场。
记住,甭管我干啥,信我,别吱声,别乱动!”
他盯着秋生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
秋生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浮木,感动得差点涕泪横流,一把攥住林发的手,用力摇晃:
“师弟,你是我的亲师弟,我这条小命就交给你了。”
林发嫌弃地抽回手,在道袍上蹭了蹭。
他动作麻利地揪住秋生头顶一撮翘起的呆毛。
“哎哟!”秋生疼得一缩脖子,一根头发丝已被林发捻在指尖。
只见林发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得如同爆豆,全是晦涩的音节。
那根头发被他迅速缠绕在茅草人心口的朱砂符纸上,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灵光闪过,符纸上的朱砂纹路似乎活过来般流动了一瞬。
林发低喝一声:“疾!”
草人微微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弥漫开又瞬间收敛。
成了!
秋生大喜过望,如同拿到了免死金牌。
他立刻进入状态,双手对着自己脑袋一通乱揉,把头发搓成了鸡窝。
又飞快地伸出食指在舌头上狠狠舔了一下,沾满口水,毫不犹豫地往自己两个眼角用力一抹——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瞬间,他眼眶周围就湿漉漉一片,配上那鸡窝头,活脱脱一个刚遭了天大委屈的倒霉蛋。
“师父啊——!!!”
一声凄厉得能震碎房梁瓦片的干嚎猛地炸响,吓了没有防备的文才一大跳。
秋生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进了大厅,目标直指正中央那张太师椅。
九叔端坐其上,腰杆挺得笔直如松。
他双腿叉开,金刀阔马,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则稳稳拄着一根立在身侧,油光水滑的青皮竹棍。
那竹棍立在地上,顶端几乎与九叔的肩头平齐,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慑力。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可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正冷冷地看着秋生一路“哭嚎”着扑到脚边。
“师父!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秋生扑通跪倒,一把抱住九叔的大腿,鼻涕眼泪全往那干净的灰白道袍上蹭。
“都是文才那小子,是他先招惹我的,是他害我失手打了您啊师父。呜呜呜……”
他嚎得惊天动地,嗓门洪亮,偏偏眼角干巴巴的,一滴真泪都没有。
九叔就那么坐着,任由他抱着腿干嚎,嘴角那点弧度都没变,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哼笑:
“呵呵。”
秋生嚎了半天,见师父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猛地松开手,跪着在地上挺直腰板,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悲壮”:
“师父,我认了,是我胆大包天,您打吧,狠狠地打,打死我活该,只要您能消气,徒儿认罚!”
他紧紧闭上眼,梗着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