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黄昏,带着香烛和草药混合的熟悉气息。
林发和秋生一前一后跨进院门,身上还沾着乱葬岗的泥土和草屑。
秋生那副神采奕奕气息明显强盛了一大截的模样,跟林发略带疲惫却沉稳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堂屋里,九叔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祖师爷神像上的浮灰。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慢悠悠地问:
“祭拜回来了?路上没出幺蛾子吧?”
语气淡淡地问着。
“师父!”
秋生抢着开口,声音洪亮,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顺利祭拜完了,阿发也回来了,还有就是…就是半路上出了点小插曲…”
九叔这才转过身,看到一旁气息明显提高一截的林发。
“这么快就会来了,在你师叔那边还顺利吗,没给他惹麻烦吧?
林发朝九叔行了一礼,说道:
“没有,师父,我四目师叔还是很好客的,惹麻烦倒没有。
就是他那边出了点事,我帮了他的忙,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替他交付客户就顺路赶回来了。”
“他那边出什么事了?”
九叔放下鸡毛掸子,给两人倒了杯茶,老神在在地问道。
林发将遇到千鹤道长受伤和皇族僵尸的事一说,九叔也有点感慨。
“边疆皇族尸变?唉,皇族的水极深,千鹤师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接到单,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发说没事,幸好及时救治,现在应该也快好了。
“嗯,没事就好。
我们这辈中就属千鹤师弟最踏实肯干,但就是因为太老实,所以时常会被利用到。阿发,你能帮到他,为师很开心。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去先去休息休息下吧。”
九叔很欣慰地喝了口茶。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当落在秋生身上时,他那双总是带着点严厉的眉毛瞬间拧成:
“嗯?秋生,你…你这气息?”
他一步跨到秋生面前,手指闪电般搭上秋生的腕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震惊疑惑,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蛋疼。
此时秋生的体内的气息明显是跟之前吸到董小玉的阴气时那样,有点杂乱。
“说吧!你怎么回事?”
九叔收回手,看着讪讪发笑的秋生。
秋生被师父看得有点发毛,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把乱葬岗掉盗洞、压女尸、日全食、被吸又被反吸的离奇经历,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
重点强调了那猫妖如何“凶猛”,自己如何“拼死抵抗”,以及最后那“意外”的进阶。
林发在一旁默默补充了猫妖附身害人、自己追踪灭杀的部分,算是给秋生“躺赢”的奇遇做了个背景板。
九叔听完,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颜料铺子,青一阵白一阵。
他看看一脸“我很无辜但也很走运”的秋生,再看看旁边一脸“我尽力了但架不住师兄开挂”的林发。
最后目光落在秋生那已经稳稳踏入一境五阶巅峰,距离二境只差临门一脚的气息上…
“你…你…”
九叔指着秋生,手指头都在哆嗦,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孽徒!你这…这算哪门子的修炼?简直是旁门左道,歪门邪道!”
他气得胡眉毛都翘了起来,感觉自己的正统道门教育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师父,消消气!”
林发赶紧上前一步打圆场。
“不管怎么说,师兄也是因祸得福,好歹…进阶了不是?
他还帮我压阵除掉了妖怪呢,而且修为实打实的提升了。”
他努力想给秋生找补点面子。
“就是就是,师父,我这也不是主动这么做的,属于是被逼迫的。”
秋生连忙点头附和,试图强调自己的“付出”。
这时,从屋外听到的文才也蹭了进来。
他那双小眼睛里,此刻闪烁着无比炽热的绿光,死死黏在秋生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恨。
他看看秋生,又看看九叔,嘴唇嗫嚅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跃跃欲试的模样。
九叔何等眼力?
文才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
“文才!”
九叔猛地扭头,眼神凌厉如电。
“你给我把脑子里那些龌龊念头收起来,你以为能扛得住阴煞反噬?
你要是敢学他乱搞?信不信被吸得渣都不剩,直接变成一具风干腊肉?”
他声音陡然拔高,对着文才诉责道。
文才被吼得浑身一哆嗦,脖子一缩,那点刚冒头的“邪念”瞬间被吓飞了九霄云外,脸上只剩下后怕,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师父,我就…就想想,想想而已!”
“想想也不行!”
九叔余怒未消,藤条似的鸡毛掸子“啪”地一声抽在旁边的门框上,吓得文才又是一跳。
“一个恣意挥霍元阳一个专去找妖邪,一个两个,都不让为师省心。
我算是看出来,你们都是高手啊,阿发!”
他矛头又转向林发。
“你也是,看着点你师兄,别让他仗着点歪门邪道的修为就飘了,管好自己。”
林发和秋生对视一眼,只能乖乖低头:
“是,师父。”
九叔骂了一通,气算是顺了点。
他瞪了秋生一眼,没好气地道:
“走吧,还杵着干嘛?你的修为是涨了,本命符箓凝聚了吗?
空有境界的花架子有什么用,跟为师去祖师堂,趁着现在把符纹给凝聚了。”
他一把揪住秋生的后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拖着还在傻乐的秋生往后院祖师堂走去。
文才看着师父和师兄的背影,又摸摸自己依旧一境二阶的修为,羡慕地叹了口气,蔫头耷脑地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
夜色笼罩下的张大帅府邸,气氛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书房内,气氛极其压抑。
张大帅人称“张大头”,此时他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在铺着虎皮的红木大椅前来回踱步,沉重的军靴踩得地板咚咚作响。
他猛地抓起书案上一个精美的青花瓷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啪嚓!”
瓷片飞溅,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光头徐,踏马的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