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基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贪婪的光,死死钉在那尊金佛上。
“宝贝……总算等到这天了……”
他咽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像个虔诚的信徒般对着金佛拜了拜,嘴里却念叨着:
“佛祖莫怪,莫怪,借您金身一用,换点黄白之物花花……
回头我再给您塑个更大的泥胎!”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尊几乎一模一样的铜胎刷金漆的假金佛,小心翼翼屏着呼吸,飞快地将真佛换下揣进怀里。
假佛放上去的瞬间,那层笼罩着陶罐的温润金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倏地消失了。
管家如同偷到腥的猫,心满意足地悄悄离开后。
“嘶——嘶嘶……”
几乎就在金光消失的同一秒,那五个原本死寂的陶罐里,骤然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抓挠声。
像是无数指甲在拼命刮擦着粗糙的陶壁。
罐身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抖动起来。
“咔嚓!咔嚓嚓——!”
刺耳的破裂声骤然碎开。
五个陶罐同时崩裂,碎片四溅。
五股浓稠如墨腥臭扑鼻的黑气猛地从破碎的罐口喷涌而出。
黑气翻腾扭曲,隐隐凝聚成五个模糊不清、狰狞痛苦的人形轮廓,它们无声地咆哮着,在狭小的供物堂内疯狂盘旋一周,如同挣脱了百十年枷锁的凶兽。
紧接着,这五道黑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穿透墙壁,朝着府邸内几处亮着微弱灯火的院落猛扑而去。
一股阴冷到极致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座大帅府,油灯的火苗齐齐一矮,诡异地变成了幽绿色。
一道黑气直扑三姨太柳如烟酣睡的正房,无声无息地钻入她的小腹。
另一道则在她外间值夜丫鬟小翠的床铺上略一盘旋,倏地钻入小翠的薄被之下。
其余三道黑气,则分别扑向大太太、二姨太和西厢房四姨太的院落。
……
任家镇,义庄。
清冷的月光铺满小院,将树影拉得又细又长。
林发独自坐在石阶上,背靠着冰凉的柱子,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根枯草。
院子里静得只剩下秋虫低鸣和……东厢房里文才那震天响的呼噜。
“呼……噜……嗬……”
林发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摇摇头。
目光转向西头紧闭的祖师堂,那里门窗关得严实,一丝光也不透。
堂内,长明灯摇曳。
九叔盘坐在蒲团上,脸色是少有的凝重。
他看着对面同样盘坐,却眉头紧锁额头汗珠滚滚的秋生,忍不住骂道:
“定心,不要心浮气躁,跟你说了多少遍?上清大洞真经第二层,讲究的是‘聚气如雾,凝雾成符’。
不是让你跟蛮牛一样硬冲丹田,你想把自己点着了不成?”
秋生浑身被汗水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闻言艰难地睁开眼,声音都在抖:
“师……师父,那股气……它……它太烫了。
在经脉里乱窜,跟烧红的铁水似的……我……我快压不住了!”
“压不住?”
九叔冷哼一声,眼神紧紧盯着秋生体内那股狂暴气息的流向。
“压不住也要压着,这第二层关口,就是要让你这先天阳气由雾海化为一团。
不烧怎么炼化杂质,不烫怎么逼出你骨子里的惰性,想想你被那女鬼吸走的阳气,想想那晚差点丢的小命,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滚蛋种地去,别辱没了老天爷给你的天赋。”
九叔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在秋生耳边。
他猛地一激灵,眼前瞬间闪过董小玉那张惨白的脸和冰冷彻骨的阴气,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求生欲猛地从心底窜起。
他狠狠一咬舌尖,剧痛让混乱的神智为之一清。
“是!师父!”
秋生嘶哑着低吼一声,眼神陡然变得狠厉决绝。
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而是按照九叔之前的指点,艰难地引导着体内那股滚烫狂暴的先天阳气。
不再抗拒其灼热,反而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意志,将其一点点、一丝丝地沉向丹田凝聚成一片混沌的“雾海”。
时间一点点流逝。
秋生脸上的痛苦之色并未减少,汗水依旧小溪般淌下,浸湿了身下的蒲团。
但奇怪的是,他周身紊乱狂暴的气息,却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内收敛沉淀。
丹田位置,隐隐透出一团朦胧带着灼热气息的白光。
九叔紧绷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形却灼热的气浪毫无征兆地从秋生身上爆发出来。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
气浪猛烈地撞在紧闭的门窗上,窗棂纸“啪啪啪”疯狂作响,仿佛随时要被撕裂。
连供桌上祖师牌位前的蜡烛火焰都猛地拔高了一尺,剧烈摇曳,光影在墙壁上狂乱舞动。
院中的林发“腾”地一下从石阶上弹了起来。
眼神瞬间锐利,警惕地扫视着月光下寂静的院落和义庄黑黢黢的围墙。
他指尖微动,一丝极其微弱的电弧无声地在指间跳跃了一下,又倏然隐没。
他刚才……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遥远又隐晦的阴冷恶意,如同毒蛇吐信,一闪而逝。
方向……似乎是西北?
突然祖师堂内——那股狂暴的气息正在迅速平复、凝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厚而灼热的能量波动散出,如同地火在平静流淌。
将林发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似乎刚才的感应只是错觉。
哈哈,成了,秋生这小子,总算没浪费他身上的那点“储备能源”。
“吱呀——”
祖师堂的门开了。
九叔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底深处有欣慰。
他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林发,摆摆手。
“没事了。这小子,总算……摸进门槛了。”
林发指间的电弧彻底消失,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恭喜师父,秋生师兄总算开窍了。”
九叔哼了一声,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开窍?还早着呢!不过是仗着……咳,运气好罢了。”
他灌了口凉茶,指了指秋生所在的屋子。
“他这刚稳住,凝聚符纹初成,还需温养一段时间,马虎不得。
你守了大半夜,也累了,先回屋歇着吧,我在这儿盯着就行了。”
林发点头,没再多言。
“那师父您辛苦。”
他转身走向自己屋子,脚步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