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说!”罗英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他,语气带着讥讽和警告:“钱富贵,我看你现在跟义庄的九叔他们走得挺近啊?
怎么?学了点神神叨叨的东西,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镇长他们开的教堂,你一句话就想让我去封?
我他妈怎么跟上面交代?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是什么?忒不地道了!”
“可那边真的有怪物,那怪物半夜跑到我家去了,还差点伤了我女儿!”
钱老板情急之下,一把抓住罗英的手臂,声音都在发颤。
“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带几个人过去看一眼!就一眼!”
“放手!”罗英被他抓得心烦,猛地一甩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把钱老板带个趔趄。
他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几乎戳到钱老板的鼻子上,脸色铁青,厉声喝道:
“够了,就算真出事了又怎么样?教堂那边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穷鬼就是那洋和尚带来的外乡人。
死了伤了也是他们命贱,关我们安保队屁事?
再说了,那鬼地方离安保所这么远,真闹出乱子,等波及过来,我们再过去看看,收拾残局,也他妈来得及!”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暧昧,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劝诫”:“钱老板,要我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听说你跟何少闹得不太愉快?何必呢?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隔夜的仇。
我看何少对你家那位千金挺有意思的……你不如好好考虑考虑,要是能跟何家成了亲家,那在咱们镇上,你还不是横着走?
何必在这儿为了些不相干的人,跟我这儿胡搅蛮缠?”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钱老板的心窝。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这罗英不仅不作为,竟然还打着把他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主意。
罗英看他那副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懒得再废话,一甩袖子,转身就回了安保所里面,留下一个冷漠肥胖的背影。
门口那两个队员见状,互相挤眉弄眼,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钱大老板,听见了吧?我们副队长发话了,您啊,还是先回去吧!”
“就是,天还没塌呢,等真塌了再说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轻佻,完全没把所谓的“怪物”和钱老板的焦急当回事。
钱老板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看着安保所那扇重新关上的大门,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去何家?他敢吗?
安保队都是这副德行,他要是敢去找何家说封教堂,不被扒层皮才怪。
何家那些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猛地打了个冷颤。
算了!
反正自己和女儿现在人在义庄,有九叔和林发他们在,就算真有怪物,一时半会儿也伤不到他们。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那两个还在窃笑的队员一眼,转身爬上马车,有气无力地对车夫挥挥手:“走……回义庄。”
马车调头,慢悠悠地往回走。
来时风风火火,回去时却显得格外沉重迟缓。
回到义庄,前院里,九叔几人已经简单吃了点文才做的稀粥馒头,正在最后检查要带的家伙。
看到钱老板垂头丧气、一脸铁青地回来,九叔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九叔……我……”钱老板张了张嘴,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愤懑。
“安保队那帮王八蛋,他们根本不信,罗英那个蠢才,还他妈说风凉话,让我别多管闲事。
说什么等真出事了再说!我……我真是……”
他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了。
九叔脸上倒是没什么意外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拍了拍钱老板的肩膀,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嘲讽:
“算了,钱老板,跟那帮人生什么气?
他们什么德性,你我还不知道吗?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拿起桌上的桃木剑,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剑身,发出一声轻鸣,看向教堂方向。
“等着吧。等他们自己疼了,自然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嗷嗷叫着来求我们。”
“走吧,我们先去教堂附近看看情况。有些东西,不让他们亲眼见见血,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九叔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阳光正好,但义庄里的几人,却都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而此刻,在镇子边缘,那座重新开启不久、曾寄托了某些人野心的教堂里,更深沉的黑暗,正在无声地酝酿。
罗英口中那些“命贱”的、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的鲜血,即将成为敲醒这麻木小镇的第一声丧钟。
天光彻底放亮,驱散了夜的寒意,也给任家镇披上了一层看似寻常的晨晖。
街道上渐渐有了人声,炊烟袅袅,新的一天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在某些人心里,那点因为收了教堂小恩小惠而催生出的“虔诚”,让他们比平常起得更早了些。
“嘿,王老五,你也这么早?”
“可不嘛,去教堂转转,显得心诚嘛,早点去,说不定那洋神父还能多给块糖呢!”
“同去同去!”
几个穿着半新不旧衣服的镇民,互相打着招呼,脸上带着点占便宜的小得意,溜溜达达地朝着镇西头的教堂走去。
演戏嘛,谁还不会?进去鞠个躬,念叨两句“上帝保佑”,出来说不定还能跟人吹嘘一下自己跟洋人攀上了关系,稳赚不赔。
他们一个接一个,踏入了那扇略显沉重的教堂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略显昏暗的光线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
教堂周边,摆摊的小贩们已经开始吆喝。
卖早点的,卖菜的,补锅修鞋的……渐渐聚拢起一些人气。
然而,有点不对劲。
那个在教堂对面摆早点摊的老张头,一边揉着面团,一边时不时拿眼瞟向教堂大门。
他旁边那个跟他抢生意抢了半辈子的对头老李,今早明明看着他屁颠屁颠进了教堂。
这都过去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做戏需要这么久?
更奇怪的是,他仔细一琢磨,好像……不止老李一个。
前前后后,他亲眼看见进去了至少五六个人了,一个出来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