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猜那冰冷僵硬的脸上,在听到“永远不分离”这几个字时,竟然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极其扭曲、但却能分辨出的温柔。
他低下头,用那冰冷的手指,轻轻地、近乎怜爱地抚摸了一下阿莎惨白的脸庞。
“好。”他那混合的声音,也似乎柔和了一丝,“我们现在就去,抓住那个小子。”
但他顿了顿,似乎在读取帕拉功记忆中的更多细节,语气重新变得谨慎:“不过,从这个死胖子的记忆里看,那几个家伙也不太好惹。
我们得小心行事,速战速决,不能惊动太多人。”
阿莎那没有瞳孔的眼白里闪过一丝狠厉和不以为然,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头颅缓缓缩回了莱猜的腹部,衣物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莱猜最后冷漠地瞥了一眼在地上抽搐、眼神呆滞、嘴角流涎的帕拉功,如同看一堆无用的垃圾。
他没有再出手,或许是觉得已经不需要,或许是留着这废人还有别的用处,又或许……只是不屑。
他转身,那道高大的身影,再次融入门口浓郁的阴影之中,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
房间里,只剩下帕拉功无意识的呻吟,以及那盏昏黄灯泡,因为电压不稳而发出的、滋滋的电流声。
……
南城另一头,一间隐藏在普通民居中的日式道场,虽不显眼,内部却布置得极为考究。
榻榻米散发着蔺草的清新气味,墙壁上悬挂着墨迹淋漓的“禅”字,角落的矮几上,一只小巧的铜香炉正袅袅升起淡雅的檀香,试图驱散这地区特有的潮湿与晦气。
然而,这刻意营造的宁静,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子阴冷和焦躁。
小鹿原,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道场唯一的小窗前,透过狭窄的缝隙,望着外面的街景。
他身穿着做工精致的黑色和服,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家族徽记,身姿挺拔,但紧握在窗棂上、指节有些发白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从他和他那位忠心的护道者老仆从雪野智子那条地道里狼狈逃离,躲藏到这处属于另一位九菊一派传人——雪野真子的秘密道场后,他就一直处于这种压抑的暴怒状态。
脚步声轻轻响起。
一个穿着素雅和服,面容姣好但眼神恭顺中带着一丝畏惧的女人,低眉顺眼地走进道场。
在距离小鹿原身后五步远的地方,恭敬地跪伏下来,额头轻轻触碰到冰凉的榻榻米。
“大人。”女人的声音轻柔,带着绝对的顺从。
小鹿原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怎么样?雪野真子,有你师姐道场那边的信息了吗?”
跪伏在地的雪野真子不敢抬头,声音清晰地回禀:“嗨!禀报大人,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可能激怒这位年轻权贵的词汇:
“我师姐那边的道场……已经被港城警署的人,彻底扫平了。
里面的门人弟子,死的死,抓的抓。
侥幸活下来的……也基本都被废掉了修为,手段狠辣,已经……已经变成普通人了。”
她感受到前方那道背影似乎更加僵硬了一分,连忙继续道:
“目前,所有被捕人员都被关押在警署重地,港城官方的人正在介入,进行进一步的沟通和处理。
我们……我们损失惨重。”
“哼!”
小鹿原猛地转过身,那张还算俊朗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他声音拔高,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与刻薄。
“连自己的道场都守不住,还连累我等,雪野智子更是蠢货,竟然轻易暴露,死不足惜!”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身体微微颤抖的雪野真子,仿佛将这些失败都归咎于她们师姐妹的无能。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直接把眼前这个女人也斥为废物的冲动,小鹿原继续追问,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四区警署那边呢?就是我们之前重点关注的那个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常?”
雪野真子连忙回答,试图展现自己的价值:“有的,大人。
我安排在那附近的暗线刚刚传回信息,说就在不久前,四区警署进行了一次非常突然的大型封闭演练。
所有警员都被临时清退了出去,整个警署戒严,持续了几个小时才解除,具体原因……尚未查明。”
“演练?”小鹿原眉头紧锁,重复着这个词,心中疑窦丛生。
偏偏在这种时候?是巧合,还是……他本能地觉得这不对劲,但又抓不住头绪。
就在这时,道场的拉门被哗啦一声猛地拉开。
小鹿原那位一直如同影子般跟随其后的护道老者,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他甚至没等小鹿原发问,就直接对着跪在地上的雪野真子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你先下去,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雪野真子如蒙大赦,连忙应了声“嗨!”,低着头,快速倒退着离开了道场,并轻轻拉上了门。
老者这才转向小鹿原,“少主,不好了!”老者声音沙哑。
小鹿原心头一跳,一种比听到雪野智子道场被端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他强作镇定,但声音还是带上了一丝紧绷:“怎么了?”
老者也顾不得少主的责备,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刚刚收到港城分部通过秘法传来的紧急消息,阴阳寮属那边……保存的,记录着森宅一生大佐信息的本命信物……破碎了!”
“信物破碎?”小鹿原先是一愣,一时间没完全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老者看着他,声音沉重:“信物与本体魂魄相连,突然破碎。
只意味着两种可能——要么,森宅一生大佐被人以极强的力量,重新封印,而且是与外界彻底隔绝的绝对封印!要么……”
他顿了顿,看着小鹿原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还是咬牙说了出来:“要么,他已经玉碎了! 魂飞魄散,彻底消亡!”
“什么?”
小鹿原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猛地晃了一下,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
但紧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暴怒,猛地从他心底窜起,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