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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的暴雨仿佛永无止境,天空像是破了一个无法修补的巨大窟窿,疯狂地向早已不堪重负的大地倾泻着怒火。在第十五天的午后,雨势猛然加剧,仿佛前十几天的降水都只是温和的前奏。
洪水,再一次凶猛地上涨了。
浑浊的水面翻滚着,卷起令人不安的漩涡,水位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无情地吞噬着更高的楼层。四楼那个曾经作为临时集市的平台,转眼间就被浑浊的污水淹没,人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抱着他们可怜的家当,拼命往五楼、六楼逃窜。
绝望的浓度,在这一刻达到了新的高峰。
低楼层彻底化为水族箱般的坟墓,而更高层则陷入了更严重的拥挤、潮湿和资源短缺。秩序的最后一丝遮羞布,被这新一轮的洪水彻底冲垮。
就在这片愈加混乱和绝望的水域中,真正的掠食者开始显露踪迹。
陈默通过安全屋的高倍率监控摄像头,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堡垒依旧稳固,洪水离他的高度尚有一段距离,但外部世界的急剧恶化,他感知得一清二楚。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引擎的轰鸣声。
那不再是幸存者的筏子发出的微弱水声,而是清晰的、带着粗暴力量感的汽油马达声。
镜头拉近。
只见一艘锈迹斑斑但明显经过加固的中型渔船,正破开浑浊的水面,驶入这片区域。船头上站着几个男人,穿着混杂着雨衣和不合时宜的皮夹克,身上挂着粗制的砍刀和钢管,甚至有一个人的腰间,别着一把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威慑力十足的老式猎枪。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幸存者的惶恐或麻木,而是带着一种肆无忌惮的扫视和掠夺性的凶光,像鲨鱼在巡视自己的猎场。
领头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他嘴里叼着烟,毫不在意雨水将其打湿,目光扫过那些挤满了惊恐面孔的窗口,如同在看笼子里待宰的牲畜。
“妈的,这破地方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刀疤脸啐了一口,声音通过高灵敏度麦克风隐约传来。
“疤哥,看样子油水不多啊。”旁边一个瘦高个谄媚地说。
“屁话!蚂蚱腿也是肉!”刀疤脸——疤哥——不耐烦地一挥手,“老规矩,挑看起来还有点货的楼,收‘保护费’!不给?哼,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他们的渔船开始蛮横地靠近一栋看起来人员相对密集的居民楼。几个手下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地直接砸碎窗户,跳进走廊,里面立刻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哭喊和粗暴的呵斥声。
很快,一些可怜巴巴的食物、几瓶浑浊的水,甚至是一件看起来厚实点的外套,就被扔到了渔船上。敢于反抗的人,立刻遭到了拳打脚踢,甚至被用钢管狠狠抽打,惨叫声被暴雨声部分淹没,却更加令人心悸。
这不再是幸存者之间为了活命的争夺,这是有组织的、降维打击般的掠夺。
陈默看着这一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在日志上记录:
“day 18, 14:20,观测到外部武装团体(约6-7人,持有冷兵器及至少一把火器)乘改装渔船出现。行为模式:有组织暴力掠夺。威胁等级:中。暂定代号:‘渔帮’。”
“渔帮”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让这片区域的生存规则瞬间改写。他们效率极高,凭借船只和武力,快速扫荡着几栋易于靠近的楼房,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留下一片哭嚎和更加深重的绝望。
旧小区那边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张建国等人缩在自己的角落里,握紧了手里的棍棒,脸色苍白,再没了之前“统治”楼层的嚣张,只剩下对更强暴力的恐惧。
然而,这片水域的“恶鲨”,似乎不止一条。
傍晚时分,另一股势力,以另一种方式,进入了陈默的视野。
他们没有船,但他们似乎对这片水域下的地形了如指掌。几个人穿着专业的潜水服(虽然破旧),利用呼吸管和脚蹼,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从水下接近目标楼栋,然后利用工具敏捷地攀爬而上,从意想不到的入口潜入。
他们的掠夺更加精准、安静,似乎专门针对那些被其他幸存者藏起来的、自以为安全的物资。偶尔被发现,他们的反击也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受过训练的狠辣,得手后便迅速潜入水中消失,难以追踪。
陈默微微挑眉。这伙人,有点意思。他们更像是一支专业的“特种掠夺小队”。
“day 18, 18:05,观测到第二股武装团体(约4-5人,配备简易潜水装备,行动敏捷专业)。行为模式:精准、安静的水下渗透与掠夺。威胁等级:中高。暂定代号:‘水鬼’。”
洪水带来了毁灭,也带来了新的“秩序”。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以前所未有的赤裸和残酷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陈默那座屹立在山腰、灯火通明、在渐暗的天色和雨幕中显得格外扎眼的钢铁堡垒,自然也无可避免地落入了这些“恶鲨”的眼中。
“渔帮”的疤哥,在又一次收获寥寥的扫荡后,骂骂咧咧地站在船头,目光无意中扫过远方的山腰。
他猛地眯起了眼睛,抬起手指着那个方向:“艹!那是什么地方?他妈的……那房子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还亮着灯?!”
瘦高个顺着望去,也露出了惊讶和贪婪的神色:“疤哥!那地方……那看起来像个碉堡啊!在这种时候还能亮灯,里面肯定他妈的有发电机!有好多好东西!”
“水鬼”们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存在。在一次水下换气的间隙,其中一个成员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山腰上的安全屋,对着同伴打了几个专业的手势。
安全屋内,警报系统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
【警告:检测到多股不明势力对安全屋的持续性视觉关注。威胁评估升级。】
陈默走到巨大的观察窗前,看着远处水面上那两个如同盯上猎物的鲨鱼般徘徊的黑点(渔帮的船),以及更远处水面上几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小涟漪(水鬼)。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一丝极寒的锐光一闪而过。
他知道,安静的观察阶段,或许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豺狼已经嗅到了味道,围拢了过来。
接下来,要么展示出足以让他们崩掉牙口的坚硬,要么,就会被无穷无尽的骚扰和试探所淹没。
他缓缓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也好。”
他轻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安全屋内回荡。
“正好测试一下,这套系统的‘主动防御’模块,效果究竟如何。”
风暴并未停歇,而水下的恶鲨,已经亮出了獠牙,向着孤岛般的堡垒,露出了贪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