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新生后的日子，像是一锅慢慢炖煮的浓汤，温暖、充实，带着工业机油和金属切割特有的气味。技术区里，数控机床的低频嗡鸣与3d打印机激光烧结的“滋滋”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片地下空间最动听的背景音乐，比什么交响乐都带劲。
阿哲已经快长在那些机器上了。这小子眼睛里的血丝快赶上蜘蛛网了，但精神头却亢奋得像是磕了十斤薄荷糖，走起路来都带风。
“老陈！赶紧的！过来搭把手！”阿哲的声音从那堆拆得七零八落的金属骨架后面传出来，带着金属敲击的脆响，“这块胸甲承重板要二次热处理，用你的异能给我精确控温，850度，正负不能超过5度！林风姐！热成像仪盯紧了！我要数据！”
陈默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电缆，走过去一看——好家伙，那套从“统一纪元”侦察兵身上缴获的制式外骨骼，此刻就像被大卸八块的机甲战士，瘫在特制的工作台上，每一个关节、每一根连杆都被拆解、标记、测量。
“咋样啊哲哥？”陈默蹲下身，看着阿哲那双沾满油污却异常稳定的手，“能整明白不？可别给修废了，这玩意儿好歹是高级货，咱现在可没地方进货去。”
“把‘不’字给我去了！”阿哲头也不抬，手里的内六角扳手拧得飞快，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结构原理我摸透了八成，这用料是真扎实，军用级别的钛合金复合框架，关节处的仿生液压系统设计得也挺巧……但这能源核心和控制单元，啧，简直是个灾难！”
他直起身，一把抓过旁边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这几天熬夜画的改造草图。屏幕上，原本简洁的外骨骼被添加了各种标注和新的结构线，看得人眼花缭乱。
“看见没？原版这里，关节驱动用的是老式伺服电机，响应延迟至少有0.3秒，这在实战里够死好几回了！”阿哲的眼睛在屏幕反光下亮得吓人，“我打算全换成咱们从储备库搞到的新款高扭矩无刷电机，响应时间能压到0.05秒以内！”
他的手指继续滑动：“还有这缓冲系统，原厂就是个简单的弹簧阻尼，跑起来颠得你隔夜饭都能吐出来。我从资料库里找到一个仿生学算法，配合咱们新到的微型液压调节器，能根据地面反馈实时调整缓冲力度——跑起来如履平地！”
陈默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哪儿是修理，这根本就是重造。
“最关键的是这儿——”阿哲的手指重重戳在屏幕上外骨骼背部那个方头方脑的黑色电池包上，“这破玩意儿，能量密度低得感人，充满电也就够高强度活动四小时，充电还得八小时！傻子才用这种设计！”
他调出另一张设计图，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我要把它彻底换掉！设计成模块化快拆能源包！标准接口，每个包大概这么大小——”他比划了一个饭盒的尺寸，“充满电能用六小时，没电了直接咔嚓一拔，咔嚓一插，新的顶上！咱们有地热发电，理论上可以无限续航！而且……”
他神秘兮兮地又翻出一张图，上面画着各种附加组件：“我还预留了扩展接口！看见没？这里可以加挂额外的复合装甲板，变成重装形态；这里可以架设武器支架，挂上咱们的通用机枪甚至火箭筒；这里还能接工程工具，电锯、液压钳、冲击钻……想要啥功能，咱就加啥模块！这才叫定制化！这才叫‘咱们’的装备！”
好家伙！陈默听得热血沸腾，这哪儿是修外骨骼，这分明是要造出“巢穴”牌钢铁侠战甲啊！这玩意儿要是真成了，以后出去搜寻物资，那不是横着走？
“牛逼啊哲哥！干！必须干！”陈默一拍大腿，“需要啥材料啥零件你尽管开口！咱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捡垃圾的穷酸样了，家里有矿！”
“就等你这句话！”阿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白炽灯下闪闪发光的牙，“清单我早列好了，高强度钛铝合金管材、超导电线、高能量密度电容阵列、还有那种微型压力传感器……林风姐已经帮我从数据库里找到了部分替代材料和加工工艺，剩下的就靠你这‘人形仓库’了！”
两人正沉浸在技术攻坚的狂热氛围里，几乎要忘记时间流逝。工作台上，外骨骼的腿部骨架已经按照新设计初步组装完成，银灰色的金属部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关节处的液压杆随着测试有节奏地伸缩，发出令人愉悦的“嘶嘶”声。
然而，就在阿哲准备开始安装新改装的肩部驱动模块时，洞口方向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先是一阵急促的低沉呜咽，那声音来自“铁爪”——不是平时放松的哼哼，而是带着明显警惕和焦躁的喉音。紧接着是爪子刨抓金属和冰面的“刺啦”声，力道很大，显示着它的不安。
“什么情况？”秦雨墨最先反应过来，她原本在武器库保养枪械，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入口附近的掩体后，脉冲枪处于半激发状态。
陈默和阿哲也停下了手里的活。阿哲有些不情愿地放下精密的校准工具，嘀咕道：“早不来晚不来……”
三人迅速来到入口处的观察位。加固后的之字形通道里，“铁爪”庞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局促，它没有像往常完成任务后那样安静地趴下休息，而是不断地调整着站姿，硕大的头颅频频转向洞外方向，耳朵竖得笔直。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嘴里叼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扭曲的金属片，上面沾满了冻结的泥雪和某种暗色的污渍。“铁爪”叼得很小心，没有用犬齿咬穿，而是用前臼齿轻轻含着。
见到陈默出现，“铁爪”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短促声响，它低头，将金属片小心翼翼地放在陈默脚前的冰面上，然后用鼻子往前拱了拱，抬头望着陈默，琥珀色的独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示意”的光芒。
“它找到东西了，想给我们看。”秦雨墨保持着警戒姿态，但语气中带着肯定。
陈默蹲下身，捡起那块金属片。入手沉甸甸的，材质很好。他擦掉表面的污垢和冰碴，露出了金属本身的银灰色，以及上面残留的喷涂图案。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标志：一个被简化了的盾形徽记，盾徽外围环绕着精巧的齿轮和麦穗图案，设计风格比“统一纪元”那种扭曲狰狞的藤蔓利剑要规整、严谨得多。徽记下方，还有一行模糊的、几乎被磨掉的字母缩写，勉强能辨认出是 “c.c.A.”。
“这不是‘统一纪元’的标记。”秦雨墨凑近看了看，眉头紧锁，“他们的标志我见过好几次，风格完全不一样。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阿哲从陈默手里接过金属片，掏出随身的多功能检测仪扫了一下：“材质是7075航空铝合金，军用级。这撕裂痕迹……”他把金属片凑到灯光下仔细查看边缘，“不像是工具切割或者爆炸造成的，倒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撕扯下来的。看这变形纹路，拉扯的力量非常大，而且方向单一。”
他看向“铁爪”：“伙计，你在哪儿捡到这东西的？”
“铁爪”自然不会说话，但它似乎理解了问题的核心。它用鼻子再次拱了拱那块金属片，然后转身，面朝洞口外的茫茫风雪，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吠叫，前爪不安地在地上划拉了两下。
“它想带我们去发现这东西的地方。”秦雨墨立刻解读出了这个动作的含义，她看向陈默，“距离应该不会太远，否则它不会这么急切地回来报信。”
陈默和阿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一个新的、未知势力的痕迹，出现在了他们刚刚站稳脚跟的“巢穴”附近。这绝对不是好消息。
“必须去查看。”陈默当机立断，“但要做好万全准备。阿哲，外骨骼现在能用吗？哪怕只是基础功能。”
阿哲快速跑回工作台看了一眼：“主体结构和新驱动系统已经装在测试骨架上，能走能跑，基础负重也没问题，但能源还是用的原装那块破电池，续航不行，完整控制系统和武器挂载接口还没调试完。紧急情况下，凑合能用个把小时。”
“够了。雨墨，准备轻装侦查装备，带足弹药和通讯器材。林风！”陈默转头朝主控区喊道，“家里交给你了，保持频道畅通，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
“明白。”林风的声音从电脑后传来，她已经调出了周边区域的地图界面。
安排完毕，陈默再次蹲下身，用力揉了揉“铁爪”那颗布满伤痕的硕大头颅，手掌能感受到它皮毛下坚实肌肉的颤动和温暖的体温。
“好伙计，靠你了。”陈默盯着它那只独眼，“带我们去看看，是什么‘新朋友’，跑到咱们家门口转悠了。”
“铁爪”似乎完全理解了陈默的意思，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但充满力量的回应性呜咽，随即转身，强壮的身躯灵活地挤过加固后的狭窄入口，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率先没入了洞口外呼啸的风雪之中。
技术区里，刚刚还热火朝天的研发氛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激光烧结金属粉末的焦糊味和机油的润滑气息，但所有人的心思，已经随着“铁爪”的身影，飘向了那片危机四伏的冰原。
外骨骼的研发计划碰上了意外的插曲。而这插曲所带来的，很可能不是一段有趣的小插曲，而是一个将“巢穴”和它的主人们，拖入全新未知旋涡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