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崖那声平静的“我应战”,如同在凝滞的空气中划开了一道口子,瞬间点燃了宫门外的紧张气氛。
南宫曜眼中厉色一闪,周身真气已开始隐隐鼓荡,锦袍无风自动。他乃天之骄子,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被一个无名后辈取代,此刻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放肆!”先前引路的那名中年太监脸色一沉,尖声喝道,“宫门重地,岂容尔等私斗?!还不速速退下!”
他这一声呵斥,带着宫中积威,让南宫曜前冲的势头不由得一滞,脸色更加难看。宇文澈也顺势再次劝道:“南宫师兄,王公公所言极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然而,他话音未落,宫门内却快步跑出一名小太监,神色匆匆,径直跑到王公公身边,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公公闻言,白净的面皮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目光扫过对峙的许崖和南宫曜,又瞥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宇文澈、夏侯擎等人,尤其是目光在秦岳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才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尖细,却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既然二位才俊求战心切,意在切磋,印证所学,以备战论道会……陛下仁德,特准尔等于宫门前演武,点到为止,不得伤残性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就连宇文澈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显然没料到宫内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唯有秦岳,那锐利的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了然,但依旧不言不语。
王公公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四名身着金甲、气息沉凝的宫廷侍卫立刻上前,分站四方,无形的气机隐隐相连,瞬间在宫门前的空地上划出了一片简易的擂台区域。
“请吧,二位。”王公公退后一步,示意道。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南宫曜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已如一道流光掠入场中,目光灼灼地锁定许崖。许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思绪,步履沉稳,也走入了场中。
黄昏的余晖洒在宫墙金瓦上,映得两人身影拉长。场外,宇文澈面露忧色,夏侯擎与慕容雪凝神观战,秦岳抱臂而立,眼神如鹰隼。四名金甲侍卫如同四尊雕塑,隔绝内外。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差距!”南宫曜低喝一声,不再废话。他深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虽然愤怒,却并未彻底失去理智。只见他双掌一搓,掌心骤然泛起炽白的光芒,一股灼热而霸烈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干燥了几分。
“是南宫家的‘曜阳真罡’!”夏侯擎低语,语气凝重。这门功法至阳至刚,修炼出的真气炽烈无比,威力极大。
南宫曜身形暴起,双掌连环拍出,掌风呼啸,带起道道灼热的气浪,如同曜日临空,笼罩向许崖。掌势大开大合,气势磅礴,显然是想以绝对的力量速战速决。
面对这汹涌澎湃的攻势,许崖面色沉静。他深知自身真气“量”的不足,硬拼无疑是自寻死路。心念一动,体内那缕凝练的黑金色噬灵真气悄然加速运转,同时,脑海中“影逐流光”步法的要诀浮现。
就在南宫曜掌风及体的前一瞬,许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步伐灵动诡谲,带起几道淡淡的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锋芒。那炽热的掌风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地面灼烧出淡淡的焦痕。
“嗯?好诡异的身法!”南宫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攻势不停,掌法一变,如影随形,更加密集地攻向许崖。曜阳真罡催动到极致,他周身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光焰之中,掌指拳腿,皆带着灼热的气劲,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
许崖将“影逐流光”施展到极致,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万分,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他并不轻易出手,每一次格挡或闪避,都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完成。然而,南宫曜的真气实在雄浑,那灼热的气浪依旧不断侵袭,让他气血微微翻腾,衣衫多处被灼破,显得颇为狼狈。
场外,夏侯擎和慕容雪眉头微蹙,他们看出许崖身法确实精妙,远超同级,但在南宫曜绝对的力量和速度压制下,只能被动挨打,落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宇文澈眼中担忧更甚。秦岳的目光则始终锁定着许崖那诡异飘忽的步伐,若有所思。
而在外人无法察觉的细微之处,许崖的噬灵真气正在悄然发挥作用。每一次与南宫曜那灼热掌风的近距离接触,甚至是身体被那炽热气浪扫过的瞬间,噬灵真气都会产生一丝微弱的吸力,如同最贪婪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攫取、吞噬着逸散在外的“曜阳真罡”能量。
这些外来能量狂暴而灼热,初入经脉时带来阵阵刺痛,但立刻便被更加霸道的黑金旋涡卷入、碾碎、提炼。虽然每次吞噬的量都微乎其微,但积少成多,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许崖对南宫曜真气的运行节奏、发力方式,也隐隐有了一丝模糊的感知。
久攻不下,南宫曜心中焦躁更甚。他发现自己明明力量速度全面占优,却总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那滑不留手的身法让他有力无处使。更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的是,自己的真气消耗速度,似乎比预想中要快一些?
“不能再拖了!”南宫曜眼中厉色一闪,决定动用杀招。他猛地后撤半步,双掌在胸前合拢,周身炽白的光芒骤然向内收敛,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被压缩到了掌心一点!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散发开来,连场外四名金甲侍卫都微微动容。
“九曜裂空!”南宫曜怒吼一声,合拢的双掌猛地向前推出!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纯白、拳头大小的炽烈光球,如同陨星般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直射许崖!光球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一击,已然超越了寻常切磋的范畴,蕴含了南宫曜必杀的决心与接近四品武者的全力!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许崖瞳孔骤缩!他感觉到周身气机已被完全锁定,避无可避!影逐流光再精妙,也无法瞬间脱离这光球的覆盖范围!
“只能拼了!”许崖心中一横。此刻他体内积蓄的、来自南宫曜的异种真气虽被炼化大半,但依旧残留不少,与自身噬灵真气混杂,躁动不安。他不再压制,反而将心神沉入丹田,全力催动那黑金色的气旋!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却带着明显灼热属性的混合真气,被他强行提起!他无法精细操控这股驳杂的力量,只能凭借本能,将其凝聚于右拳之上,同时,一丝极其隐晦、纯粹的黑金色噬灵真气如同最核心的引信,缠绕其中!
在外人看来,许崖似乎是避无可避,被迫仓促举拳相迎。他拳头上闪耀的光芒明显驳杂不纯,远不如南宫曜那纯白炽烈的光球璀璨,气势上也弱了不止一筹。
“完了!”夏侯擎和慕容雪暗自摇头,认为许崖硬接此招,非死即伤。
唯有秦岳,那一直古井无波的眼中,骤然爆射出一缕精光!他死死盯住许崖的拳头,似乎察觉到了那驳杂光芒下,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异样波动!
电光火石之间!
炽白光球与许崖那闪耀着驳杂光芒的拳头悍然相撞!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许崖被瞬间击飞的场景。
那炽白光球在接触许崖拳头的刹那,仿佛撞上了一个无形的旋涡,其表层的狂暴能量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疯狂撕扯、吞噬、消融!而许崖拳头上那驳杂的光芒,在噬灵真气为核心的主导下,如同一个经过粗糙过滤的放大器,将吞噬来的部分能量与自身力量强行混合,化作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却带着诡异穿透力的冲击波,顺着拳头,反向轰出!
“噗!”
一声闷响!
南宫曜脸上的狰狞与自信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他感觉自己那无往不利的“九曜裂空”劲力,仿佛泥牛入海,而一股熟悉又陌生、混合着自身灼热属性却又更加霸道阴冷的力量,如同决堤洪流,狠狠撞入了他的体内!
“哇!”南宫曜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数丈之外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脸色煞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宫门外,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气势汹汹、占据绝对上风、施展出绝强一击的南宫曜,竟然被一个修为不到一品、一直被动挨打的许崖,一拳轰飞了?!
这怎么可能?!!
夏侯擎和慕容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完全没看懂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南宫曜大招出手,许崖仓促迎击,然后…南宫曜就飞了?这完全违背了武学常理!
宇文澈也是满脸惊愕,看向许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一直沉默的秦岳,此刻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紧紧锁定在许崖身上。他也没完全看透刚才那一瞬间的能量变化,但他可以肯定,许崖绝对用了某种极其特殊的方式,化解并反击了南宫曜的攻击。此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体内,藏着大秘密!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再次快步从宫门内跑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王公公身边。
场中,南宫曜挣扎着想要爬起,体内气血翻腾,经脉刺痛,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侵入体内的那股异种真气,竟然带着几分他自己“曜阳真罡”的灼热特性,却又更加诡异难缠!他死死盯着许崖,嘶声问道:“你…你用了什么妖法?!”
许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强行压下体内因强行催动混合真气而带来的翻江倒海般的不适感。他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平静,看着南宫曜,只是淡淡地反问:“南宫师兄,还要继续吗?”
“你!”南宫曜怒火攻心,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咳出,但他眼中凶光不减,还想强行动手。
“够了,南宫。”夏侯擎终于开口,他一步踏出,拦在了南宫曜身前,沉声道,“胜负已分。许师弟能接下你的‘九曜裂空’并反伤于你,无论用了何种方法,都已证明其有过人之处。宫门之前,莫要再失了体统。”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既是劝阻南宫曜,也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许崖的实力。
南宫曜看着夏侯擎,又看看周围众人的目光,尤其是感受到体内那诡异真气的肆虐,知道今日已难再挽回颜面,一股极致的屈辱与不甘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晕厥。
就在这时,王公公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传陛下口谕——”
众人立刻躬身聆听。
“念及南宫曜忠心可嘉,实力不俗,特准其为此次五国论道会替补队员,随队出征,共同为国效力,不得有误!”
这道口谕,如同及时雨,又像是一道台阶。既保留了南宫曜的颜面和参与资格,也正式确立了许崖的正选地位。
南宫曜闻言,身体猛地一颤,最终颓然低下头,对着宫门方向,沙哑道:“臣……领旨谢恩。”
一场宫门风波,就此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