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秦枫那句话,没有丝毫温度,却比数九寒冬的北风还要刺骨。
刚才还因贪婪而燥热的空气,瞬间冻结。
“你……你说啥?”
贾张氏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扭曲成了一张狰狞的皮。
尖利刺耳的嗓门划破夜空。
“你个小王八蛋!你敢耍我们?一大爷都跟我们说了,你亲口答应的!全院都听见了!”
她身后的秦淮茹也彻底懵了。
她下意识拽住婆婆的袖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对着门板急切地辩解。
“小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东旭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真心感谢你,你把名额让出来,我们……”
“让?”
门里,秦枫的声音再次响起。
仅一个字,却充满了冰冷的嘲弄。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了?”
“秦枫!”
贾东旭再也绷不住了。
他猛地往前冲了一步,几乎要用身体撞开门,声音因羞辱而变得尖锐。
“你他妈什么意思!一大爷亲口说的,你现在反悔?拿我们贾家当猴耍是不是!”
傻柱立刻梗着脖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狂吠起来。
“就是!秦枫你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一大爷为你跑前跑后的,你倒好,翻脸不认人!”
院子里,二大爷刘海中家的灯“啪”地亮了。
他披着衣服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要主持公道的官腔。
许大茂则躲在自家窗帘后面,肩膀一抖一抖,差点笑出了猪叫。
好戏!
这才他妈的是他想看的好戏!
就在院里乱成一锅粥时,易中海阴沉着脸,排开众人,站到了秦枫的门前。
他的脸皮绷得死紧。
今天晚上,他一大爷的脸面,被一个十八岁的黄毛小子,扔在地上来回踩了两次!
“小枫,开门。”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而沉稳。
“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清楚,躲在门后面算怎么回事?”
门,纹丝不动。
屋里的秦枫,平静地听着外面的群魔乱舞,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
他隔着薄薄的门板,声音不疾不徐。
“一大爷,天晚了,我妹妹要睡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至于工作名额,我想我已经说明白了。”
秦枫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凿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是我爸拿命换来的,是我和我妹妹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我,不可能让给任何人。”
话音落下,再无声息。
易中-海的肺像是被堵住的鼓风机,憋得生疼。
这小子,是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
当着全院的面,把自己“德高望重”的画皮,撕了个稀巴烂!
“你……”
易中海还想再吼,可秦枫已经不再出声。
任凭外面如何叫骂,门里都死寂一片。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贾张氏气得原地蹦高,指着门板破口大骂。
“行了!都给我滚回去!”
易中海终于压不住火,猛地一挥手,冲着贾家和傻柱低吼。
再闹下去,被看光笑话的只会是他自己!
贾张氏还想撒泼,却被秦淮茹死死拉住,连拖带拽地回了中院。
傻柱悻悻地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回了屋。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
易中海站在原地,死死盯着秦枫家那扇紧闭的房门,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哼!”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中院,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推开了贾家的门。
屋里,贾张氏还在咒骂,贾东旭则一脸萎靡地躺在床上,秦淮茹愁眉不展。
“一大爷!”秦淮茹看到救星般迎了上去。
“慌什么!”
易中海反手把门关死,压低了嗓子,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全是阴冷的算计。
“秦枫那小子,茅坑里的石头!跟他来软的,行不通!”
他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淮茹双眼瞬间亮了,急切地问:“一大爷,您有办法?”
易中海发出一声冷笑。
“他不同意,咱们就逼他同意!他一个小年轻,没技术没靠山,厂里能要他?真让他去了,也是扫厕所的命!”
“就这么办!”
他敲了敲桌子,吐出了自己的毒计。
“我明天去找人事科的老熟人通个气,就说秦枫这孩子不懂事,院里研究决定,让他把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东旭。”
“以后,东旭你每个月从工资里,拿出五块钱给他。”
易中海加重了口吻,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就说是咱们院里‘接济’他们兄妹俩。他要是不收,就是不识好歹!
到时候全院的人都戳他脊梁骨!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脸皮再厚,也扛不住!”
这个计划,何其阴险!
不仅要抢走工作,还要用“接济”的名义,把贾东旭塑造成有情有义的好大哥,把秦枫死死钉在耻辱柱上。
秦淮茹听得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还是一大爷您想得周到!这法子好!这事儿要是成了,我们贾家一辈子都记您的好!”
床上的贾东旭也一扫萎靡,仿佛那个铁饭碗已经捧在手里,得意地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
前院的许大茂,哼着小曲儿,提上了早就备好的两瓶西凤酒,
还有一条用荷叶包着的大鲤鱼,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四合院。
夜色中,他轻车熟路地拐进一个大院,敲响了轧钢厂放映科李副厂长的家门。
“哎呦,大茂来了!快进来!”开门的是李副厂长的婆娘,看到许大茂手里的东西,笑得见牙不见眼。
酒桌上,许大茂看李副厂长喝得满面红光,这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李叔,我跟您说个事儿……我们院里,最近出了个刺儿头。”
他极尽歪曲之能,把秦枫描绘成一个殴打长辈、不服管教的混球。
“……他爸那个钳工名额,让他这么个玩意儿顶了,纯属浪费国家资源!他啥也不会,进厂也是添乱。”
许大茂给李副厂长满上一杯酒,话锋一转。
“我这不是有个表弟嘛,刚从部队复员,根正苗红,技术尖子。
您看,能不能让他试试?这名额,在您手里,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嘛!”
李副厂长打了个酒嗝,大手一挥。
“一个死人的名额,多大点事儿!”
他端起酒杯,跟许大茂碰了一下,眼神里全是心照不宣。
“你小子会来事儿,李叔就给你这个面子!”
“明天!让他直接来厂里找我!我亲自带他去人事科,我来安排!”
两股阴谋的暗流,在四合院的夜色下悄然汇合,共同指向了那个在他们眼中,毫无反抗之力的孤儿。
他们都以为,这个铁饭碗已是囊中之物。
后院。
秦枫的小屋里,一片静谧。
外面的喧嚣早已散去,秦月也已经睡熟。
秦枫坐在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摊开了一张干净的草稿纸。
对于院里那些人的算计,他一清二楚。
无论是易中海的捧杀,还是许大茂的截胡,在他看来,都如同孩童般可笑。
想在这个年代立足,光靠嘴皮子和拳头,远远不够。
你必须拥有让他们无法拒绝,甚至必须仰望的价值。
他拿起了那支削得尖锐的铅笔。
握住铅笔的瞬间,他的手稳得像焊死在桌面上。
脑海中,无数关于划线、镗孔、铣削的工艺数据,
无数复杂的机械结构图、零件三视图、公差配合表,不再是冰冷的知识。
它们活了过来。
在他的脑中,被21世纪的系统工程学知识飞速拆解、重组、优化。
他要准备的,不是一份普通的入职申请。
而是一份足以让整个轧-钢厂领导层,都为之震动的“投名状”!
夜,渐深。
秦枫的笔尖,终于落在了纸上。
没有丝毫停顿。
一道道精准、流畅、充满了工业美感的线条,开始在纸上延伸、交错。
他画的,不是单一的零件。
而是一套完整的,足以将现有车床加工效率提升三倍以上的“万能组合夹具”改进方案!
一个,完全超乎了这个时代想象的工业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