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格听着林曦用他那生硬的语言说出“K’th, Zege”(喜欢,泽格),复眼深处的光芒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它能精准地解析这串音节的含义,能感受到林曦传递过来的、与之对应的温暖而积极的情感浪潮,但它自身的核心逻辑里,并没有为这种名为“喜欢”的情绪预留位置。
它的种族,生而高贵,强大,以吞噬和进化为唯一信条。情感是低效的冗余,是弱者的牵绊。它们不需要“喜欢”,只需要判断“有用”或“无用”,“威胁”或“非威胁”。林曦所表达的“喜欢”,对它而言,如同试图向一台精密计算机解释彩虹的颜色有多么动人——信息可以接收,但无法产生共鸣。
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差异的高冷与傲慢,让它自然而然地免疫了这种情感的侵染。
它注视着眼前这个渺小却异常执着的人类雌性,她那试图理解并融入它世界的努力,像是一道无法用现有数据模型拟合的乱码,既无效,又……奇特。
它发出两个低沉而连贯的音节,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Vr’th k’nath**。”(你不一样。)
紧接着,又是几个更复杂的音节:“**t’rssk’n v’lix**。”(你是特别的。)
林曦专注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它之前的教导和此刻的语境,她隐约捕捉到了核心意思。不一样……特别……
是因为她死而复生?还是因为她是人类?
她用还不太熟练的泽格语言,混合着询问的语调,尝试组织句子:“**…V’lix… tor’ak, j’xel k’n?**”(是因为……复活,带我回来?)
她用手指做了一个代表自己“死亡”又“复苏”的动作,然后指向它和自己。
泽格那巨大的头颅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晰短促的确认音:“**K’x**。”(对。)
原因找到了。她的“特殊性”在于她的异常状态——在她的认知里,是净尘的影响;在它的观测里,或许是她体内无法解释的再生能力与能量标记。
这是一个基于观察和逻辑的结论,冰冷而客观。
它认可了她的“特别”,但这认可与她所期待的、基于情感认同的“特别”,南辕北辙。
林曦看着它那双依旧毫无情感波澜的复眼,明白了这一点。她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一种更强烈的挑战欲被点燃了。
它觉得她特别,是因为她是个罕见的、值得研究的“样本”。
那么,她要让它意识到,她的“特别”,远不止于此。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去解释那虚无缥缈的“喜欢”,而是将目光投向它带来的那些金属小物件,以及这个空白房间本身。她要用它能够理解的方式——智慧、适应力、甚至是潜在的“有用性”——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指着地上一个结构最复杂的金属零件,用刚学会的词汇问道:“**Gra… tor’ak?**”(这个……用来做什么?)
她开始尝试触碰它世界里的核心概念——“力量”与“功能”。
泽格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它发出几个分析音,伸出探针附肢,开始演示那个零件的某种能量传导特性。
教学以另一种形式继续着。
林曦学得认真,她知道,在这条由泽格设定的、基于实用主义的沟通道路上走下去,或许,才是真正打开这扇非人之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