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的详细档案和社会关系资料很快被送到了刘世友的办公桌上。厚厚的卷宗里记录着他混乱的前半生:多次盗窃入狱,社会关系复杂但层次不高,大多是些街头混混和销赃人员。近一年的记录显示,他出狱后似乎试图找过几份正经工作,但都因各种原因未能长久。
刘世友的目光逐行扫过,不放过任何细节。在翻阅到一份由社区矫正部门转来的文件时,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那是一份简短的心理咨询转介记录。记录显示,赵三在八个月前,也就是他最后一次出狱后不久,曾被社区矫正工作人员建议进行心理评估,以帮助其更好地融入社会。记录末尾,标注了接受转介的心理咨询师姓名和机构:
曹岳凡,心晴心理咨询中心。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刘世友看着那个名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胸腔里的心脏似乎停顿了半拍,随即更沉重地跳动起来。
曹岳凡。
这个名字,从一个模糊的江湖传闻(康安诊所老医生提及),到一次官方的安全提醒接触,再到林倩技术报告中的网络异常Ip,现在,又出现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持有诡异“标记”的盗窃犯的官方记录里。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尤其是这一次,是通过完全合规、客观的官方档案查询所得,这就构成了一种无法忽视的模式。
他拿起这份记录,走到冯浩川的办公桌前,将其放在对方面前。
“赵三的社会关系资料。重点看这一条。”他的手指点在那个名字上。
冯浩川推了推眼镜,低头仔细看去。当他看到“曹岳凡”三个字时,眉头也微微蹙起,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和思索。
“曹岳凡?赵三去找他做过心理咨询?”冯浩川的语气充满了意外,“这……跨度有点大。一个是有学术背景的知名心理医生,一个是底层的盗窃惯犯。”
“社区矫正转介的。”刘世友补充了背景,“时间在八个月前,次数……记录上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咨询……”冯浩川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这能说明什么?一次由社区安排的、很可能流于形式的心理咨询,甚至可能赵三根本就没去。这无法建立任何有效的联系。也许曹医生只是履行了一次普通的社会服务义务。”
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符合逻辑,也符合警方看待证据的常规视角。
“我知道。”刘世友的声音同样平静,“但这是官方记录在案的、曹岳凡与一个持有特殊‘标记’的罪犯之间,存在的唯一一次直接交叉点。”
他用了“交叉点”这个词,而非“关联”。这更准确,也更谨慎。
冯浩川身体向后靠了靠,看着刘世友:“头儿,我理解你的想法。曹岳凡这个名字,因为之前的网络异常报告,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视野。现在他又出现在赵三的记录里,确实值得注意。但是,我们必须要清楚,目前所有这些,都只是零散的、无法串联的点。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曹岳凡与赵三的标记有关,更不用说与段鹏案有关。”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尤其是涉及到曹岳凡这种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专业人士,没有确凿证据,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现在的关键是流窜案,赵三落网了,但主犯团伙还没影,郑局那边的压力……”
“我明白轻重。”刘世友打断了他,将那份记录拿了回来,“流窜案当然是首要任务。这份记录,只是一个需要归档的备注信息。”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要继续深入调查曹岳凡的意图。他知道,在获得更强力的证据之前,任何过度的关注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他将记录归档,动作规范。但在他的脑海中,一幅更清晰的脉络图正在形成。曹岳凡不再仅仅是一个行为异常的心理医生,他很可能是一个连接点,一个隐藏在正常社会表象之下,与某些危险边缘人物存在某种形式接触的连接点。
赵三的“扭曲鸟爪”与金色亮片的“被束缚的翅膀”,是否就是通过这个连接点,产生了某种间接的、尚未被认知的传递或影响?
这个问题的答案,藏在更深层的黑暗里。他需要更耐心,也需要一个更好的契机,去触碰那个隐藏在曹岳凡完美面具之下的真实面貌。
而眼下,他必须先将精力放回那伙依旧在逃的、威胁着普通市民安全的流窜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