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主任指着桌上电脑放大的图像,对王国璋说:
“肝脏除了有一个三公分的肿瘤外,周围还有两个小的卫星灶,这说明是多发的,或者是已经存在着一些淋巴结,或者是血管脉管的一些浸润,这些都会导致术后复发。
“手术切口的边缘部分能否切干净?癌细胞有没有了?何时长出来?又出现在肝脏的哪个部位?这都无法确定!”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中期肝癌通过手术,很容易解决问题,但后续,谁也无法预料?最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就是换肝,这又牵涉到比登天还难的肝源及术后的排异。”
王国璋一脸愁容,他对对方说:“仇主任,我明白了,现在实际上是两种方案。
“一是立即手术切除,但难以根除后患。二是换肝,虽有困难和风险,但一劳永逸。”
“是的,明天的检查结束后,基本上就能确诊肿瘤的大小、位置和累及部位,手术要尽早尽快。”
“好的,我考虑一下,现在能不能告诉病人?”
“这个病是瞒不过去的,手术和术后还需要病人很好地配合,我建议还是告诉她。”
王国璋点了点头,心情沉痛地走出了科主任办公室,满眼泪水向走廊尽头走去。
窗外,远处的群山在暮色中,苍茫一片,由于云层较厚,今晚没有落日,没有余晖,只剩下混混沌沌的暗灰色的一片。
简单收拾一下心情,王国璋回到病房,柳女躺在床上,两眼望着病房门,等盼着丈夫回来。
王国璋进门对她挤出了一丝笑容:“我们出去吃晚饭吧?饭后到下面花园里坐坐。”
旁边的病友快人快语:“ct报告出来了吗?什么结果?”
王国璋假装没听见,拉着柳女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后门口是一条美食街,炒菜、小吃、卤菜应有尽有。
王国璋问道:“小姑娘,你要吃什么?”
“吃面条吧。”
“好,那边有一家九鲜面,味道不错。”
两碗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面条端了上来,碗很大,汤很多,因是老卤,很香。
面条上头铺满了肉丝、猪肝、皮肚、煎鸡蛋、鹌鹑蛋、木耳、平菇、青菜、榨菜等,号称九鲜。
两人心照不宣,默默低着头,吃着面,没说话。
吃完面条,走回医院的大花园里,两人在长廊坐下。
王国璋缓慢开口了:“小姑娘,你是肝癌,但是早期的。”他把中期肝癌故意说成了早期。
“我知道。”柳女冷静地回答。
王国璋很意外:“你怎么知道了?”
“从你进病房的那一刻起,你的神情告诉了我。”
“噢。不过,问题不大,早期肝癌,没转移,手术就能解决问题。”
“既然这样,大叔,你为什么这么沉重?”
“毕竟是早期肝癌,毕竟要动手术呀!”王国璋掩饰着,他又接着问道:“要不要告诉爸?”
柳女想了想说:“既然开刀,肯定是瞒不过去的,他们也要回孙水河别墅小区,不然,留留没人带。”
“嗯……那就等明天确诊后再告诉爸吧。”
说完,他掏出手机打给了女儿:
“诗诗,我和你小妈妈临时出差,晚上不回去了,你和翠花带好留留。”
“爸,你放心吧,并转告小妈妈。”
挂掉电话,王国璋对柳女说:“你在这坐一会,我到超市买些日用品和洗漱用品。”
“我俩一道去,我离不开你!”柳女拽住了丈夫的胳膊。
从超市出来,王国璋问着柳女:“感觉你很镇定,很平静,不像有的女人,哭天喊地,好似世界末日。”
“经历的坎坷太多了,大难临头了,反而坦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摊上了,有什么办法呢?
“关键是现在有你,我把我完全交给了你。像这次,亏得又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心细发现我不对劲,稍微耽误几个月,肝癌就到了中晚期,我就没救了!”
晚上睡觉时,柳女不让王国璋睡陪护床,她悄悄地对男人说:
“大叔,我们在一起睡病床,我俩两头睡,你搂着我的腿,我搂着你的腿。”
“好,早点睡,明天一大早还要抽血呢。”
次日天刚微明,护士就喊醒了柳女:“二十九床,叫什么名字?”
“柳女。”
“抽血了。”
“好。”
鲜血从胳膊弯内侧的静脉丛流出,从抽血小针里一管一管流进了玻璃试管中,王国璋数了下,足足九管之多。
上午肝造影,王国璋拉着柳女的手,来到影像科,一个小时的肝动脉造影结束了,又是焦虑地等结果。
四个小时后,管床医生来到了病房,向王国璋摆摆头,示意跟他走。
来到科主任室,仇主任一脸凝重地说:
“确诊了,是中期肝癌,肝动脉造影和化验结果也证明了这个诊断,我又把化验单和b超、ct、造影报告传给了市传染病医院肝胆中心主任,他也是这个诊断。
“王董,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请病人和你们亲属做好准备。”
他又转头对管床医生说:“马上给手术室报手术排期单,并做好手术前的各项准备,我亲自主刀,你做助手。”
“好的,主任。”
见王国璋没说话,仇主任又不放心地问道:“王董,有什么问题吗?”
“噢……暂时……暂时没有,我回去和病人、家人说一下。谢谢仇主任亲自主刀!谢谢!”
回到病房,王国璋心事重重地告知了柳女即将手术的消息。
他拿起手机,打给了苏湘,叫她马上开车将柳宗苑送到市第一医院肝胆科。
又把电话打给了王诗诗,叫她到医院来一趟。
半小时后,王诗诗到了,她走进病房,看见床头病员卡上柳女的名字和ca的疾病诊断。
她明白了,她抱住了柳女,低声抽泣着:“小妈妈……小妈妈,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
父亲安慰说:“不要哭,你小妈妈早期的,手术切除就好了!这一段时间,你和翠花把留留带好,别让你小妈妈惦记牵挂!”
“好,小妈妈放心吧,我一定带好留留!”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王国璋对女儿说:“你外公快到了,我到住院部地下车库去迎他们,你陪着小妈妈。”
说完,向门外走去。
出地下车库电梯后,王国璋重拨着苏湘手机:“到哪了?”
“在医院地下车库门口排队呢,快到了。”
不一会,三人见了面。柳宗苑紧张急切地问道:
“是你还是柳女住院了?怎么了?”
“爸,是柳女。”王国璋边说边提前搀扶住了父亲:
“我昨天带她来查病,一查,早期肝癌,这两天要手术。”
“什么……肝癌?”柳宗苑一个踉跄,被早有防备的王国璋抱住。
苏湘一听,心如刀割,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妹妹呀……怎么会这样?咱这一家人,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呀?”
“你们别担心,别难过,早期的,开刀把肿瘤部位切除就行了,没有生命危险,而且生存期非常长!”
“噢……”柳宗苑长吁了一口气。
来到病房,父亲深情似海地抱住了女儿:“国璋刚才和我说了,不要紧的,小手术,割掉就好了!”
女儿怀抱着父亲,泪如雨下,不停地喊着“爸……爸……爸”。
待柳宗苑坐下,苏湘也抱住了柳女,她自己眼泪禁不住地流着,却掏出纸巾给柳女擦拭着眼泪:
“妹妹……没事的,大家都在!”
这时,管床医生走了进来,对王国璋说:“后天手术,请你五点钟到医生办公室签手术知情同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