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寂静，只有手电光柱在尘埃中舞动，映照出两条通往未知的岔路。西北主干道，指向可能的生路与渺茫的安全区；偏北的实验区通道，则散发着禁忌与危险的气息，却也隐藏着关乎世界存亡的秘密。
陈教授的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荡起巨大的波澜。对抗病毒的方法？这诱惑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人忽视前方的万丈深渊。
“教授，你确定吗？”赵烈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里面的危险，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那个‘红眼保安’你也看到了，那绝不是自然变异能解释的。”
陈教授紧紧抱着银色手提箱，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科学家特有的执着与狂热：“我研究‘死寂’病毒大半年了，它的基因序列复杂得不像地球产物，增殖方式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生物学规律！图书馆地下存在一个秘密实验室，这在学界早有风闻，只是无人证实！如果那里真有原始毒株甚至研究资料，其价值无可估量！这可能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王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向那条幽深的实验区通道，既害怕又好奇：“可是……里面要是全是那种机器人怎么办？我们这几条枪……”
林薇则下意识地靠近陆晨，低声道：“陆哥，我怕……我们还是去安全区吧？”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陆晨身上。他不仅是团队的重要战力，更拥有着那部神秘莫测、刚刚似乎又有所反应的“手机”。他的意见，至关重要。
陆晨感受着口袋里那部手机传来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温热感，以及脑海中那缓慢跳动的【系统重启中……2%……】的提示。终端正在复苏，但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他深吸了一口通道中冰冷潮湿的空气，大脑飞速权衡。
去安全区，看似最稳妥。但安全区真的安全吗？广播信号微弱，情况不明。而且，就算到了安全区，在缺乏对病毒根本认知的情况下，人类又能支撑多久？无非是换个地方等死，或者死在路上。
去实验区，风险极高，九死一生。但正如陈教授所言，那里可能藏着“钥匙”。一把可能打开未来之门的钥匙。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能在实验区找到高价值的“知识”或“能量”，或许能加速终端重启，甚至获得对抗末世的全新力量！
风险与收益，生存与责任，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他看了一眼赵烈，这位军人以任务和大多数人的安全为优先。他又看了一眼陈教授，这位学者为了知识真理和人类命运可以不顾自身安危。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
最终，陆晨抬起了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那条通往实验区的黑暗通道。
“我们去实验区。”
“陆晨！”赵烈眉头紧锁。
“赵中士，我明白你的顾虑。”陆晨打断他，语气沉稳，“但你想过没有，安全区为什么建立在城外？是因为城市已经彻底失控，而失控的根源，可能就是病毒本身，以及制造了‘红眼保安’这类存在的源头！如果我们不去了解我们的敌人，就算到了安全区，当更可怕的怪物兵临城下时，我们又能做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教授是关键人物，他的判断值得重视。我们不需要深入太多，进行有限度的侦查。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我们有枪，有通道可以周旋。但如果……如果真的能找到关键数据，哪怕只是一部分，都可能改变一切。”
陆晨的话有理有据，既考虑了风险，也点明了巨大的潜在收益。
赵烈沉默了。他承认陆晨说得有道理。作为军人，他同样渴望找到终结这场灾难的方法，而不仅仅是逃亡。
“有限侦查。”良久，赵烈终于沉声开口，做出了妥协，“以半小时为限。无论有无发现，必须撤离。如果遭遇无法抵抗的危险，我拥有最高指挥权，必须无条件服从撤退命令。”
“同意！”陈教授立刻答应，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王琦和林薇见最有战斗力的两人都同意了，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恐惧，点了点头。
决定已下，队伍调整方向，小心翼翼地踏入那条标着“实验区 - 闲人免进”的通道。
与主干道的粗糙混凝土不同，这条通道明显经过后期改造。墙壁变得光滑，刷着白色的环保漆，顶部出现了规整的照明线路和通风管道。空气中也那股锈蚀和霉味逐渐被一种淡淡的、类似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取代。
这种“现代化”的气息，在这末世幽暗的地下，反而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祥。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气密金属门。门上是电子锁，但似乎因为断电已经失效，门虚掩着，留下一条缝隙。
赵烈示意大家停下，他侧身贴在门边，仔细倾听，又透过观察窗向内望去。里面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他打了个手势，表示安全。
轻轻推开气密门，一股更浓烈的消毒水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福尔马林与腐败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几人几乎作呕。
手电光射入，照亮了内部的景象。
这里是一个类似医院大厅的区域，地面铺着洁净的瓷砖，墙壁雪白，挂着一些已经停止运行的电子显示屏和指示牌。接待台、等候区的沙发一应俱全，但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显得破败不堪。
更让人心悸的是，地面上、墙壁上，随处可见喷射状、抓挠状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一些地方还能看到散落的文件、翻倒的医疗推车，甚至……几具穿着白大褂或保安制服的骸骨！骸骨支离破碎，显然生前遭受了极其猛烈的攻击。
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变故。
“保持警惕，分散搜索，不要走远。”赵烈压低声音，手持步枪，枪口随着手电光移动，率先踏入这片死寂的区域。
陆晨紧随其后，步枪抵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王琦和林薇互相靠着，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陈教授则迫不及待地开始查看散落的文件和一些办公室的门牌。
“行政区……资料室……样本库……”陈教授喃喃自语，目光越来越亮，“没错！这里就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次级实验室之一！”
普罗米修斯计划？盗火者？陆晨心中一动，这名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祥的寓意。
他们搜索了几个开着门的办公室，里面同样一片狼藉，电脑被砸毁，文件散落一地。陆晨尝试用手机扫描一些散落的纸张，但终端重启进度依旧缓慢，无法进行有效操作。
就在这时，王琦在一间标着“主控室”的门外发出了低呼：“陆哥！赵中士！你们来看！”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主控室的门被暴力破坏，里面的设备大多损毁，但在一个角落的废墟下，露出一台看起来相对完好的、有着厚重金属外壳的终端机。更重要的是，终端机旁边，连接着一个独立的小型UpS（不间断电源），指示灯竟然还闪烁着微弱的绿灯！
有电！
“试试看能不能启动！”陈教授激动地说。
王琦作为计算机系高材生，立刻上前检查。他清理掉终端上的杂物，尝试按下电源键。
嗡……
一阵低沉的运行声响起，终端的屏幕竟然亮了起来！虽然布满雪花和干扰条纹，但一个极其简化的、带着军方标志的操作界面，顽强地显示了出来！
“有密码！”王琦看着弹出的登录界面，无奈道。
“让我来。”赵烈上前，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一个类似U盘的设备，插入了终端机的接口，“这是军方的高级权限密钥，希望能有用。”
一阵读取后，屏幕闪烁了一下，登录界面消失，进入了系统！
“成功了！”王琦兴奋道。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终端屏幕突然自动弹出了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框！
【最高警报！最高警报！】
【a级收容失效！t-01至t-09序列生物兵器突破约束！】
【‘清道夫’单位已启动净化协议！】
【所有人员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生物兵器！清道夫单位！
看到这些字眼，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那个红眼保安，果然是这里的“产品”！而它，似乎只是所谓的“清道夫”！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警告框的下方，还有一个小的监控窗口在闪烁。窗口里显示的，似乎是某个实验室内部的实时画面（得益于独立的UpS供电）。画面中，几个巨大的玻璃培养槽已经破碎，粘稠的营养液流了一地。而在画面角落，一个标着“t-07”的培养槽虽然完好，但里面漂浮的那个隐约可见的、有着多个肢体轮廓的阴影，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生物兵器……他们竟然在这里研究这种东西！”陈教授脸色惨白，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恐惧，“‘死寂’病毒……难道也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很可能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必须拿到研究数据！”陈教授猛地抓住赵烈的手臂，“主控室应该有备份服务器！找到它！”
赵烈脸色凝重，快速操作着终端，试图调取数据库和内部地图。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嗬……呃……”
一阵微弱、沙哑，仿佛喉咙被堵住的呻吟声，从大厅另一侧的黑暗通道中传来！
那声音……不像丧尸的嘶吼，反而更像……活人在极度痛苦中发出的声音？
“还有幸存者？”林薇下意识地问道，但立刻被赵烈用手势制止。
赵烈举起步枪，枪口对准声音来源的方向，低声道：“不对劲。准备撤退！”
陆晨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在这地狱般的实验室深处，怎么可能还有正常的幸存者？
然而，那呻吟声再次响起，并且……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教……授……陈……教……授……”
声音断断续续，竟然精准地叫出了陈教授的名字！
陈教授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声音……是……是小张？我的助手张澜？！他还活着？！”
他激动地就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却被赵烈一把死死拉住！
“教授！冷静！那可能不是他！”赵烈低吼道，眼神锐利如刀。这太诡异了！
“不！是他！我认得他的声音！”陈教授挣扎着，老泪纵横，“他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他一定还活着！我们必须去救他！”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时，陆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震动！
【系统重启完成！】
【万界终端，在线。】
【检测到高浓度异常精神波动源，方位：通道深处。波动特征：混合强烈痛苦、欺骗性与……引导性。】
【警告：非自然精神干涉，建议立即远离！】
终端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
精神干涉？欺骗性？引导性？
那个声音，是陷阱！
“不能去！”陆晨立刻出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那是陷阱！终端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那东西在引诱我们过去！”
陈教授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晨和他的手机。
赵烈虽然不完全理解，但对陆晨的判断已然信任了几分，他更加用力地拉住陈教授。
然而，似乎是因为陆晨的“觉醒”和警告，刺激到了通道深处的那个“东西”。
那沙哑的呻吟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黏腻、仿佛直接响彻在众人脑海深处的精神低语！
【（好奇……新的……载体？强大的……‘源’的波动……）】
【（过来……融合……成为……更完美的一部分……）】
【（拒绝……即是……毁灭……）】
这低语无视了物理距离，直接灌入每个人的意识！林薇和王琦瞬间抱住头，发出痛苦的闷哼，眼神开始涣散。陈教授也停止了挣扎，脸上露出迷茫和挣扎的神色。就连赵烈，身体也明显僵硬了一下，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全力抵抗！
陆晨也感到一股强大的意志在冲击自己的大脑，如同冰冷的潮水，想要淹没他的意识。但就在此时，他手中的万界终端屏幕再次亮起，一层微不可察的幽蓝光晕笼罩了他，将那精神低语隔绝了大半！
【检测到精神污染攻击！启动初级心灵防护！】
【防护强度：低。持续时间：依终端能量决定。】
“醒醒！”陆晨对着其他人大吼，同时举起步枪，对准通道深处，“那东西要来了！”
他的吼声和枪械的上膛声，如同警钟，让赵烈率先清醒过来。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了神经，眼神恢复清明，立刻举枪戒备。
王琦和林薇也稍微恢复了一些，但脸色惨白，显然抵抗得十分艰难。
陈教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通道深处，又看了看陆晨和终端，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坚持。
但，已经晚了。
咚……咚……咚……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从通道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伴随着脚步声，是那回荡在脑海中的、更加清晰和充满恶意的低语：
【（猎物……拒绝……那就……吞噬……）】
手电光柱颤抖着射向通道深处。
光影摇曳中，一个扭曲的身影，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它依稀还保留着人类的轮廓，穿着破烂的研究员白大褂，但它的头颅异常肿大，几乎是不成比例地耷拉在肩膀上，皮肤呈现半透明的青灰色，其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它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从中流淌出黑色的、粘稠的液体。而最可怕的是，它的嘴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咧开，没有舌头，没有牙齿，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微弱精神波动的黑色漩涡！
刚才那蛊惑人心的低语，正是从这个漩涡中发出！
它的手臂也异化了，变成了类似章鱼触手般的柔软肢体，在空中缓缓舞动，上面布满了吸盘和神经节状的凸起。
这根本不是丧尸！这是实验室诞生出的、专注于精神控制的扭曲造物！
“t…… t-05……精神感应型……”陈教授看着监控画面中对应的破碎培养槽编号，声音绝望地颤抖。
t-05！生物兵器之一！
它那空洞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手持终端、周身笼罩着微弱蓝光的陆晨身上。那黑色旋涡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
【（优先……清除……干扰源……）】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向陆晨一人轰来！
陆晨只觉得大脑仿佛被一柄重锤击中，眼前一黑，耳中嗡鸣不止！终端提供的初级心灵防护光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手中的步枪几乎脱手！
“陆晨！”赵烈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灼热的子弹倾泻而出，打在t-05那肿胀的身躯上，爆开一团团恶心的、如同浆果般的组织液！
但t-05只是身体晃了晃，那精神冲击并未停止！物理攻击对它效果有限！
王琦和林薇也强忍着不适，举起步枪疯狂射击，子弹打在墙壁和t-05身上，溅起一片片污秽。
然而，t-05似乎被激怒了！它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精神层面），几条触手般的肢体猛地甩出，如同鞭子般抽向赵烈和王琦！
赵烈反应极快，一个战术翻滚避开！
王琦却慢了一拍，被一条触手狠狠抽在胸口！
“啊！”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抽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口中喷出鲜血，步枪也脱手飞出！
“王琦！”林薇惊叫。
陆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吞噬！终端屏幕上的能量指示正在飞速下降！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打断它的施法！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沟通终端：“终端！……反击！……有什么……能用？！”
【检测到宿主遭受高强度精神攻击！】
【可用方案：1、启动‘信息过载’反击（消耗全部能量，效果未知）。2、使用信息单元强行兑换一次性精神防护\/反击道具（需快速浏览万界市场）。】
全部能量？效果未知？太冒险！
浏览市场？他根本没那个时间！
就在陆晨几乎要坚持不住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了主控室里那台还在运行的终端，扫过了旁边那个闪烁着绿灯的UpS电源！
电！高压电！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赵……烈！”陆晨几乎是嘶吼着喊道，“打……打那个UpS！引爆它！”
赵烈瞬间明白了陆晨的意图！他没有任何犹豫，调转枪口，对准了那个小型不间断电源！
哒哒哒！
子弹精准地射穿了UpS的外壳和电池！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响起！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主控室的一角！强大的电流和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首当其冲的t-05，被这突如其来的物理爆炸和电磁脉冲狠狠击中！
“唧——！！！”
它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的、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的尖啸！那黑色的旋涡瞬间扭曲、溃散！持续不断的精神冲击戛然而止！
它那肿胀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黑色的粘液从七窍中狂涌而出，触手胡乱地拍打着地面和墙壁！
爆炸的余波也将陆晨等人掀翻在地。
陆晨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脑海中的剧痛和嗡鸣迅速消退。终端屏幕的蓝光稳定了下来，但能量槽已经见底。
他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硝烟，看向那在地上痛苦挣扎的t-05。
它死了吗？
然而，下一秒，t-05那溃散的黑色旋涡，竟然又开始艰难地重新凝聚！
它还没死！只是受到了重创！
“快……走！”陆晨挣扎着爬起来，拉起 nearby 的林薇，又去扶受伤的王琦。
赵烈也迅速起身，一边警惕地盯着重新开始蠕动的t-05，一边掩护着陈教授和后撤的陆晨等人。
他们必须立刻逃离这个地狱！
但就在他们退向气密门的时候，通道深处，那沉重的脚步声后，似乎……又传来了别的、更加令人不安的声响……
窸窸窣窣……仿佛无数节肢在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