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遗迹”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镇渊城,原本因混沌潮汐而紧绷的气氛,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狂热与躁动所取代。
酒楼、茶肆、乃至街头巷尾,所有修士议论的焦点,都离不开这四个字。尽管绝大多数人连太初遗迹具体是什么都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其“直指大道本源”的传说心生向往。一时间,真伪难辨的流言、精心编织的骗局、暗藏杀机的交易,皆因这四字而起,将这座本就龙蛇混杂的边荒巨城,搅动得愈发波谲云诡。
林无痕坐在一间名为“听潮阁”的酒楼靠窗位置,点了一壶本地特产的“混沌百草酿”,耳中充斥着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混沌气息如无形潮汐般涌动,让整座城池都笼罩在一片压抑而又充满躁动的氛围中。
“听说了吗?城东‘黑煞帮’帮主,昨天在城外混沌区找到了一处古修洞府,据说里面就有一片关于古钥下落的残图,现在整个黑煞帮都戒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压低声音,却难掩其中的兴奋。
“残图?哼,谁知道是不是幌子。”旁边一个疤脸大汉嗤之以鼻,抿了口浊酒,“我得到确切消息,‘万界商行’这次带来了一枚真正的古钥碎片,将在三天后的拍卖会上压轴出场!那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古钥碎片?那有什么用?”另一人疑惑道,“传闻完整的古钥有九枚碎片,散落在混沌边荒各处,集齐才能打开遗迹门户。得一碎片,不过是镜花水月。”
“一枚也是希望!”疤脸大汉眼中闪过精光,“就算集不齐,拿着碎片靠近遗迹,说不定也能感应到其他碎片的位置,或者找到其他偏门入口!总比我们这些连门槛都摸不着的人强!”
“嘿,现在城里可是龙蛇混杂。”尖嘴修士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了,“‘天妖殿’的少主,‘幽冥府’的传人,还有几个古老大世界的嫡系子弟,都闻风而动了。这水,深得很呐!我等散修,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一口,稍有不慎,还会成了炮灰。”
林无痕默默品着酒,那混沌百草酿入口,初时如百种异火灼烧,继而似万载玄冰冻结,最后化作千丝万缕截然不同的法则气息在体内冲撞流转。然而,这一切驳杂狂暴的力量,一旦触及他丹田深处那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便如百川归海,被《混沌衍道经》的力量轻易统合、炼化,最终化作精纯无比的混沌道力,滋养着他的道基与肉身。他对那些议论中的帮派厮杀、天才争锋并不太在意,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古钥碎片”本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那承载《混沌衍道经》的古老石碑虚影,正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悸动。冥冥中,对那缥缈“太初”气息的感应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在这镇渊城的某个方向,似乎有与之同源,但极其微弱的波动存在。是那即将拍卖的古钥碎片?还是其他与太初相关的未知之物?
就在这时,酒楼门口一阵喧哗,一股蛮横而强大的威压席卷而来,让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不少。几名身着华丽战甲、气息骄纵的年轻男女走了进来,他们神情倨傲,眼神扫过大厅中的修士,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额生一对晶莹龙角,眸射金芒,周身隐隐有龙威弥漫,气血磅礴如烘炉,竟是一位血脉纯正的龙族天骄,修为已达真仙巅峰。他们旁若无人地走向楼上最好的包间,谈论声并未刻意压低,清晰地传了下来。
“……区区一个人族边城,能有什么像样的对手?灵气稀薄,法则混乱,待着都觉晦气。那太初遗迹,蕴含大道本源之秘,合该为我等所用。”龙角青年语气傲然,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敖兄所言极是。不过听闻‘幽冥府’的冥殇也来了,此人阴险狡诈,尤擅神魂诅咒之术,需得提防。”旁边一名背生七彩光翼、容颜绝美的女子轻声提醒,她来自灵族,气息空灵而强大。
“冥殇?哼!”龙角青年,名为敖玺,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金芒更盛,“不过是藏头露尾之辈,上次在万族战场未能分出生死,这次若敢争抢,定叫他龙宫……不,叫他幽冥府换一个传人!”他言语间杀气四溢,显然并未将那冥殇放在眼中。
他们的对话,引得酒楼中不少修士侧目,但感受到那股纯血龙威以及这群年轻天骄身上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大多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低头,或暗自传音议论。
林无痕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品着杯中残酒。真龙?古族天骄?在他眼中,与这杯中之酒,与这窗外流转的混沌气息,并无本质区别。都是大道途中的风景,或者……未来某日,可能成为他攀登更高峰时的踏脚石。他的心,早已在无数次生死历练和《混沌衍道经》的淬炼下,变得古井无波,只专注于自身的道。
他放下酒杯,在桌上留下一块品质上乘的混沌晶,起身离开。三天后的万界商行拍卖会,他要去看看。那枚古钥碎片,或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更接近太初遗迹,进一步参悟《混沌衍道经》本源之秘的契机。
就在他走出酒楼,身影融入街道上熙攘人流的同时,城西一处终年不见阳光、弥漫着腐朽与阴冷气息的阴暗角落,几名浑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连面容都隐藏在深邃兜帽下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低语。他们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若非亲眼所见,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目标已确认,身怀《混沌衍道经》传承,与‘太初石碑’有缘。气息虽内敛,但道韵无法完全掩盖。”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遗迹将开,此子变数太大。根据上谕,需尽早清除,或……施加禁制,彻底掌控。”另一个声音冰冷接口,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寒意。
“静待时机。边荒擂台,生死不论,规则宽松,是个不错的地方。”最初那个沙哑声音再次响起,“让他‘合理’地消失,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收服’,最为妥当。”
话音落下,几道黑影如同融入地面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杀机,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滋生,如同毒蛇亮出了獠牙,瞄准了那尚在明处,一步步走向风暴中心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