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揉按了下眉心,眼看天色太晚,不欲再耽搁下去:
“你既没有证据,就等查出证据后,再呈上诉状,前来报官。
至于官学食堂一事……许仲、许孟九在家休息三日,查明真相后,再回官学食堂做事。”
他望了眼许悦溪:“另外,彻查完本次官学考核前,许悦溪许空山都不用去官学。
退堂!”
许悦溪眼都亮了,拍拍身侧的秦千户:
“秦大人,你可听到了?我和我大哥这几日都不用上学!”
秦千户、明师爷都听官学先生们提起过许家两兄妹,心知陆逢的话,恰好合了两人的意:“……”
戚云琅不懂她为何如此高兴,径直走到许仲跟前,当着曹大人等人的面,含笑道:
“许大厨,不知可否做上一份拔丝红薯?
我弟弟上回在食堂,得了令千金送的小食,至今念念不忘。”
许悦溪跳下椅子,眨了眨眼。
拔丝红薯,分明是她们几个得进官学食堂,宴请一群人时,她专门送了一盒到戚府。
而非在官学食堂。
不过许悦溪稍稍一想,就知道戚云琅既是在帮他们说话,也是在替秦千户撑腰呢。
那位曹大人仗着有块郡守给的令牌,就牛气轰轰的。
戚云琅身为戚指挥使的次子,可不得替他爹庇佑一番秦千户。
唐劲一听退堂,就撸起袖子冲来报官,不想刚到堂上,意外听到这话。
他恍然意识到,许仲在家休息三日,也就意味着他三天都吃不上许仲做的饭菜。
拿铁牌点菜都不行!
除非和许仲家中有私交!
唐劲顿时忘了报官的事,阴晴着一张脸,纠结良久,到底撂不下面子。
左右官学食堂还有杨大厨在呢,不就是几道菜吗?
杨大厨还做不出了?
他悄悄支棱起耳朵,拔丝红薯是什么?他怎么没在食堂吃过?
许悦溪来不及插话,就被许望野高碎琼和万玉团团围住,一人一句叽叽呱呱。
万玉:“几天不上学,这可怎么得了?不行,我得跟先生们说说,不能耽搁了你们的学习。”
高碎琼:“唉,好羡慕,我也不想上学。尤其你不在,你爹也不在…
对了,我也想点上一样果子,我刚可帮了你老大一个忙,要份果子不过分吧?”
许望野:“……在家休息几日也好。”
许悦溪挨个回了话:
“别了,陆大人做出的决定当真英明,我心服口服。”
“帮忙?你不帮忙也能点啊。
我爹得在家休息三天呢,童掌柜定会瞄准时机请他去酒楼搭把手,你想吃什么,我提前给你备上。”
“野堂哥,我好累,一个个蠢到家,让拿证据就会转移话题,怼他们都废我口水。
对了,我大哥呢?刚刚都没瞧见人。”
闹哄哄的公堂安静了一瞬。
许仲程瑶许凝云许孟九在左边面面相觑,许悦溪和许望野在右边视线交错。
糟糕。
忘了还有许空山这么个人了。
许望野一开始还跟许空山去找许凝云,回到县衙公堂没多久,似乎就没瞧见人了。
他短暂回忆了下:“……刚刚有个人应和江大牛的话,把矛头指向秦大人,空山哥好像抓人去了。”
秦千户无视扭头就走的郡城一伙人,正抓着陆大人的衣袖,笑呵呵和他商量即刻接任一事,闻言脸色一凝:
“陆大人,我牵扯其中,不得不避嫌。
彻查官学考核和官学食堂两件事,就交给你了。”
秦千户只当看不到明师爷和郑捕头两人的眼神,撒手就出了公堂。
明师爷:“……”
大人,我可是你的心腹,不是县衙的师爷!
陆逢旁观堂上种种,颇觉奇妙。
今日这三宗案子,几乎都是围绕许家做局,妄图牵连到秦千户。
许记粉铺下毒、童记酒楼以次充好、许家兄妹官学舞弊……
堪称步步惊心。
若非许悦溪几番争辩,若非许凝云救活于金花,若非得官学学子一致同意彻查。
许仲一家人,连带秦千户,纵然有戚云琅在场,都得狠狠栽一个跟头。
“什么?许大厨三天不能在食堂开张?
不成不成不成,我今天下午才听许大厨的徒弟说,明天做紫菜虾仁馄饨呢!”
万玉的同窗突闻噩耗,整个人都不好了。
童掌柜心知今日闹了这么一出,童记酒楼的生意得差上不少,顺势接话:
“这位小友不必担心,明日许仲将在我童记酒楼主厨,欢迎大家来童记酒楼用膳。
馄饨是吧?就做这个!你明天来的时候,记得报上官学学子的名头,我只收一半的钱!”
许仲偏过头看向童掌柜。
什么时候说好的?
他怎么不知道?
童掌柜见那位戚公子得了话后离开,嘿嘿笑着拽许仲到角落,一指还满脸不满的临海酒楼掌柜:
“他当众污蔑你的名声,险些害你全家入狱,你就不想狠狠出一口气?”
许仲视线缓缓下移,看向程瑶的膝盖。
要不是临海酒楼的掌柜坚持要捕快押上程瑶,程瑶凑在人群里看着就行,没必要下跪。
他冷着脸:“我不要工钱,不拘做几桌,你让人大肆宣扬一番,我要抢临海酒楼的生意!”
童掌柜也是这么想的,章掌柜太阴了,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一行人边说边出了县衙。
陆逢耳朵可算清净了,他礼貌看向明师爷:
“县衙可还有多余的床铺?福州卫所的两位大哥送我来临海镇,我得安置好他们。”
明师爷笑着点点头,刚要开口,就见许空山凶神恶煞押了个人进来:
“大人,这个人和江大牛是一伙的,我怀疑他也是海匪!”
郑捕头见陆逢来回审视许空山,笑着打圆场:
“不至于,临海镇哪来那么多海匪?
不过你当真确定这人和江大牛是一伙的?”
许空山重重点头,说起这人挤在人群里引导舆论风向,并且一看他过来,拔腿就跑。
郑捕头顺手将人抓到手下:“我先审问一番,再看如何处置。
对了,听说许记粉铺被砸了?你大堂哥两口子没什么事吧?”
许闻风两口子可是在山南村救过他的性命。
郑捕头自认问上一句,没有任何问题。
许空山擦了把汗,朝陆逢点点头,糙着嗓门:
“不知道啊,我现在回去看看。今天可真是奇怪,郡城那几个官员一来,就闹出这么多事……”
陆逢离开的脚步一顿,突然开口问他:
“你就是许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