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溪态度自然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疑惑地问:
“你认识我姐?我们好像没见过你。”
武文渊并不介意她的自来熟,轻声点出几个词:
“去岁年底,小渔村,祥瑞。”
去岁年底,天海县内小渔村传出祥瑞现世的消息,他护送潭州郡守之子赶往小渔村。
然而刚到没多久,他们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岭南郡守的本事如何,他们不知道,但戚明彻的心腹秦决有多大的本事,整个潭州都一清二楚。
秦决带兵亲自赶去,即便抢不到祥瑞,也决不可能轻易放人离开。
可偏偏,岭南郡守和扬州唐家的人联手,当真抢走了祥瑞。
除非,所谓祥瑞,是假的。
果不其然。
还没过几天,就传出被抢走祥瑞没了的消息,以及不日将在渡远寺为另一祥瑞开光。
郡守之子借口回潭州,实则隐姓埋名,带他们赶到渡远寺一探究竟。
武文渊就是在渡远寺外,见到正在义诊的许凝云。
“小许大夫拿出的几道驱寒药方和治疗冻疮的方子十分有效,我本想派人去买,只是不巧出了些许意外,没来得及与小许大夫碰面。”
许凝云慢吞吞坐到溪儿旁边,随口应付了武文渊的寒暄:
“多谢武家主赏识,只是不知今日到学堂请我们过来,可是你弟弟出了什么事?”
安静听着的青年不赞同地插话:
“家主,不是我这个当堂兄的说你,文韬病了你怎么不和大家说说?甚至封锁了消息?
不然请个大夫也好啊,你请个……啧啧,两个小姑娘,能成什么事。”
武文渊没有搭理他,且非常欣赏许凝云的直白:
“不瞒小许大夫,我弟弟昨夜不知为何七窍流血,今日一早才被书童发现。
现下书童已被看管起来,我请小许大夫过来,是想问问你昨天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青年被无视,不乐意地屈指敲了敲桌子:
“家主,诸事繁忙,你尽可将担子分出去。文韬都七窍流血了,你不去请大夫,还在这儿盘问个小姑娘。
此举,不太妥当吧?实在不行,我这就去替文韬报官?”
武文渊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定定盯着许凝云,等待她的回答。
许凝云也没瞒着,徐徐地道:“昨日我见他嘴唇隐隐发紫,再加上别的症状,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且毒已入心脉,不尽快寻个大夫救治,只怕不日就要毒发,不治身亡。”
只是没想到,武文韬出事出的这么快。
“什么?中毒?”青年脸色瞬间一变,怒目瞪向武文渊,“我就说你在外别太鲁莽树敌!”
“现在是文韬中毒,以后不就是你了?你可是武家的家主,你要出了什么事,偌大的武家怎么办?”
许悦溪都嫌他烦,凉飕飕地道:
“这不是还有你吗?我看你嘴皮子挺溜,正好上战场杀敌,气死拿刀拿剑的敌军。”
青年一哽,旋即大怒:“你!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和我这么说话,你……”
许悦溪没搭理他,问姐姐:“有没有哑药?干脆毒哑他算了。”
许凝云低头翻随身的荷包。
带两人进来的小厮抬袖擦汗,心说刚才在院子外,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年见武文渊不曾阻拦,更是气急:
“家主,你就这么信她们的话?这小丫头刚刚在外面还说和我有缘,一看我就亲切,现在又要在武家毒哑我这么个武家主脉的人……”
许悦溪无所谓地晃荡了两下腿:“哦,我是想骗你进院子来着。
我听过一句话,‘凶手一定会再度回到案发地’,我看你就挺符合这句话的。”
若不是时时关注武文韬的情况,这人怎么会这么巧地出现在院子门口?
“你胡说!你有证据吗?你可别……”
武文渊面无表情打断青年的话,并纠正许悦溪话里的错处:
“文韬还没死呢。”
许悦溪有错就改:“那就不是凶手,是犯罪的人!”
武文渊冷眼盯着青年时,许凝云急着回铺子商量正事,主动提议道:
“武家主,你还是将书童和他那几个小厮都喊来,问明你弟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再顺着线索找出下毒的人。”
武文渊点头,派人带书童和小厮上来。
青年还欲挣扎,武文渊一个冷厉眼神扫过,他瞬间闭了嘴。
书童一被带上来,立马噗通跪在地上请罪。
许悦溪和许凝云不约而同侧过身子。
许凝云提醒道:“你是他的贴身书童,应当时时跟在他身边,你说说他是从什么时候不对劲的?
不论大事小事,统统都要说出来。”
书童迟疑了下,见武文渊点了头,这才理清思绪说道:
“似乎是两个月前,小少爷脾气变得暴躁了些,最近更是吃什么都没胃口。
长街一溜铺子逛过去,就没一家想吃的,倒是昨天到……许家还没开的铺子里吃粉时,多吃了几口。”
书童一一说了几处细节,小厮不时在旁补充,可都找不出武文韬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许悦溪在旁听了一会儿:
“姐,你看他中毒了吗?他既然和武文韬同饮同食,甚至和小厮轮流帮着试毒,不可能平安无恙吧?”
许凝云心神一动,看向武文渊:
“武家主,不如我给他们把把脉?有些毒初期‘望’不出来,还得仔细切脉才行。”
武文渊微微颔首。
在许悦溪吃了两块点心后,许凝云一一为书童小厮把了脉,得出结论:
“书童同样中了毒,但不深,小厮则一个都没有中毒。”
书童能去、小厮不能去的地方,也就一两个。
武文渊立刻派人重新搜查书房,任何错漏都不能放过。
书童稍稍洗清嫌疑,跟随武文渊的心腹前去书房仔细翻查。
没多久,心腹抬着两个大箱子走来。
书童在旁一一指认:“这一箱子里的书和画,小少爷不许我动,且放得十分隐蔽,只让我每日擦擦箱子上的灰。”
武文渊抬手示意心腹呈上。
心腹面露迟疑,见家主神色逐渐冷淡,他当即不再犹豫,拿过一幅画,稍稍侧过身子。
他将画面向家主,背对两个小姑娘,快速打开。
武文渊抬眼一望,脖子和脸瞬间通红:
“混账!还不快拿去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