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一辈子本分老实,凡事皆要问心无愧的老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早些年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政策,奔赴农村,直到79年末才回城参加了工作。
到如今已有二十五年。
在这二十五年当中,他一直都尽职尽责,从不屑于溜须拍马,施行人情世故那一套。
而结果就是,同期的那些同事,高升的高升,外调的外调,只有他,原地踏步,连一套单位住房都没有分配到。
在外人眼中,他确实是一个好同志,本本分分,恪守不渝,名声极好。
但对于家庭,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这么些年下来,他从来没有赚过除了工资以外的一分钱。
那么自然而然的,生活肯定拮据。
记忆中,九十年代初,别人家过年大鱼大肉,买新衣,买鞭炮。
而他们家就买了一斤猪肉,包了一顿饺子,小姬穿着打补丁的衣裤,自然是不好意思出门的。
为此,正月走亲戚,小姬哭闹着,死活不去,觉着丢人。
亏他当时还训诫说道:年少不知苦为何物,老大方觉难展宏图。
现在回想起来,顿感可笑。
也许小姬说的对,若是当年自己稍微圆滑一点,到如今也不至于一事无成,让妻儿跟着受委屈。
见老姬坐在椅子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姬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了。
于是他走到桌前,开口道歉:“爸,对不住,我不是在埋怨你,我只是觉得挣钱不能太死板,要不然这二十万的饥荒……”
“好了,我知道。”老姬摆手打断:“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以后你的事儿,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小姬以为老姬说的是气话,还想要再解释两句,不料老姬再次开口询问:“现在本金一共多少钱了?”
“呃……算上今天的十万,一共十二万四千多了,不过这个月的利息还没够。”
“那个香炉看落款,还是康熙年间的,我明天去问问价,如果合适,咱就卖了,剩下差多少,我让亲戚们给凑凑,抓紧这个月底前把那二十万清了。”
“不是,爸,你……”小姬顿时愣了。
家里并不是没有亲戚,当时出事儿用钱的时候,老姬要脸,宁愿找人借印子钱,也不愿意跟亲戚们张口。
但现在,这突然间的转变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难不成,自己一番话说下来,真给说动了?
若是这样,没有了每个月的利息,他接点活儿,一月七八千块钱,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亲戚们的钱还上了。
“好了,不讨论了。”老姬说了一句,接着又朝小姬母亲说道:“对不住了,彩华,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是我故意摔的,要不然照你这驴脾气,今儿晚上又没完了。”
“呃……”
“我去把肠儿切了,孩子不是还买酒了么,晚上你们爷俩儿喝点儿,好好唠唠,穷点咱不怕,就烦你吵吵。”
……
与此同时,陈阳三人也赶到了拆迁公司。
等下了车,陈阳就看见郑刚在一处铁皮房门口打着电话。
他也没着急过去,找大伟要了根烟,在一旁默默抽了起来。
“你要不先去水房,给头上的血洗洗。”
“呃?还有么?”陈阳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入手触感有点硬邦邦的。
显然在去考场时候,没擦干净,现在都结痂了。
“行,水房搁哪呢?”
“走吧, 我带你去。”
陈阳跟在大伟身后,朝办公楼走去。
“对了,你打算咋给那小子圈过来?”
“你等下给我把他电话号发来,剩下的你就别管了,等差不多的时候,我再告你。”
“这还至于玩个高深莫测啊。”
“呵呵……其实我也没想好。”
“艹!”陈阳无语的骂了一声,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哎?你不行找方响合计合计,那小子点子多,而且他家就是香坊本地的,说不定有路子。”
“哎,我晚点给他打个电话。”
等陈阳从水房洗了把脸出来后,见郑刚已经不在了。
于是乎,他慢悠悠的走到不远处的铁皮房门口,喊了一声:“刚哥!”
“哗啦。”
一间房门打开,郑刚探出脑袋,“进来。”
陈阳挪步走上前,进了屋子。
刚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老八三人宛如死狗一般,血糊糊的趴在地上。
其中那个缺了半拉耳朵的,已经被剁掉了三根手指头,正疼着全身发颤。
李汉站在半拉耳朵身前,手里拿着一把雪茄剪刀,正“咔嚓咔嚓”的开合着。
“还硬挺着是么?”
“我……我艹你妈!”
“真有魄儿。”李汉面无表情的将对方一只手拉起来,给左手大拇指塞进了雪茄剪里。
“咔嚓!”
半截指头应声而落。
“啊——”半拉耳朵的男人嘴里发出一声惨嚎,额头上青筋暴起。
“刚哥,这…这是干啥呢?”陈阳有点懵逼的问道。
莫名奇妙给他喊来,就是为了观摩剪手指头?
“呵呵……原估计等你过来时候,这三个逼应该吐了,不过现在看来,有点失算,骨头挺硬。”
“那咋整?不行我去楼里坐会儿,等吐口了再过来?”
陈阳虽说也砍过人,见过血,但让他这么近距离看手指头被切下来,还是有点不适应。
“不用,你现在给马三,还有大虎,老关,挨个打个电话。”
“打电话干啥?我咋说?”
“上去就开骂,问他,是不是找人堵你来着。”
陈阳顿时懵圈了。
没证据,就直接三个都骂?马三和大虎就算了,连关宇峰也算进去了。
“峰哥毕竟那么大岁数了,我骂他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呵呵……”郑刚笑了两声,“你知道现在外头人咋传你的不?”
“啊?”
“说你这种人,跟他妈疯狗一样,也只能跟我尿到一个壶里了,都成疯狗了,还有啥不合适的。”
“咋滴,刚哥,你也是疯狗啊?”
“啥玩意儿我就成疯狗了,我可没你这么埋汰。”
“那干啥我就跟你一样了?”
这时候,坐在凳子上一直看戏的老王开口解释道:“你知道你刚哥在哈市有个外号不,叫白脸儿,一方面因为他脸确实白,跟特么鬼似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谁在他这儿都没有脸,前一秒哥俩好,下一秒艹你爹的那种,懂了么?”
“呃……”陈阳愕然。
合着“白脸儿”是这么个含义啊。
“行了,别听他扯犊子,打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