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阳的声音,老陈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语气上,却没有太大波动。
“咋样啊?在里边儿。”
“挺好的,账上有钱,想吃啥都能吃上,啥都不缺。”
“过年吃饺子了吧?”
其实老陈这么问,纯属就是废话。
监狱里也不是没有人权,在过年这么传统的节日里,食堂里百分之百会有饺子供应。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最惦记的还是陈阳在里边能不能吃好,睡好这些生活上的琐事。
哪怕心知肚明,也依旧会忍不住去问一嘴。
“吃了,吃了三十多个,管饱吃。”
“啊,那就行,这个月还能探视吧?我寻思过几天去再去看看你。”
“想来就来呗,不过其实也没啥看的,我现在吃的好,睡的好,净养膘了,估计体重都奔一百六七去了。”
“你个子高,胖点也不显,没事儿。”
“哎,爸,你这是想我了咋的?咋今天这磕儿唠的老往人心缝儿里钻呢?”
电话里,陈阳声音里带着笑,显然心情挺好。
“少特么扯犊子。”老陈笑骂着回了一句。
一向嘴硬的他,断然不会承认自己惦记陈阳。
电话那头,陈阳也不点破,干笑了两声,接着道:“你咋样啊?爸,大伟他们过去给你送东西没?”
“送不少呢,几个孩子昨天还搁家陪我喝酒来着,一直到半夜才回去,噢,对了,富贵儿也给我送了,都是稀罕货,得花不少钱。”
“哎?你不是说要回我奶家过年么?没回啊?”
“啊,回了一趟,吃了顿饭,怕单位有事儿,二十九下午就返回来了。”
老陈怕陈阳多想,心里不得劲儿,自然不会说因为点啥才待不住的。
“我奶身体咋样啊?”
“凑合事儿,总归是岁数大了,反应有点钝。”
“我大爷他们都在吧。”
“在呢,你二大爷他们一家也回去了。”
说到这儿,老陈略微迟疑了一瞬,接着开口:“唠起他俩了,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声。”
“啥事儿啊?”
“你二大爷家陈楠,比你小两岁,一直也没啥正经活儿干,这不回去碰上了么,你二大娘瞅着大伟他们几个挺有样儿,意思想着让找个营生干,我本身是不乐意的,但是大伟给应下了,呃……”
说到最后,老陈有点尴尬。
早之前老二家媳妇儿可没少阴阳怪气,再加上陈阳也是个暴脾气,每次回去都跟人吵吵起来。
所以他也知道陈阳对老二一家没啥好印象。
“呵呵……再咋说也是咱家亲戚,我还能记仇咋滴,应下了,让大伟看着安排就行。”电话里,陈阳不以为意的说道。
有时候,真的是实力决定格局。
要搁之前,陈阳听到老陈这么说,指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但现在,不敢多说,他百八十万的身家还是有的,对于之前与老二一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哎,行。”老陈应了一声,略微紧张的心情稍稍松缓。
“那就先这么着,时间差不多了,后边儿还有不少人等着呢,等然后你来了咱爷俩儿再唠。”
“妥,你照顾好自己。”
……
监狱那头,陈阳挂断电话后,瞅了一眼固话上的通话时长。
接着站起身朝一旁的王管教说道:“说五分钟就五分钟,一秒都不带多打的。”
“多个三分钟五分钟的能咋滴,上午打电话的也没几个人,让他们等着呗,实在不行下午再打就完了。”王管教说着,朝屋外边瞅了一眼剩下的七八个人。
正常让犯人给家人打电话应该是下午,但南郊监狱规模不小,关押的犯人也多,所以从早上吃了早饭以后,就让一批沾点关系的先打。
而像陈阳这种关系稍微硬实点的,能挑个好的时间段儿。
毕竟昨晚上除夕夜守岁,不少人都熬夜了,打的太早,家里人都不一定能起床。
“规定在那儿摆着,我也不能让你难做不是?”
“艹!就咱这关系,还跟我扯这个啊。”王管教笑骂了一声,随即挥了挥手,“先回监室,等下该集合升旗了。”
“好。”
……
不多时,陈阳返回监室。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长的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犯人面向墙壁,一动不动。
听见动静,男人转回头朝陈阳望了一眼。
“站好了!谁特么让你动的?”
铺上,一个五大三粗,一脸凶相的犯人呵斥了一句。
这人叫贺雄,不到三十岁,t河县人,早在去年年初就进来了,被判了两年,跟陈阳也算相熟。
他在县城里管着一个市场,每月定时定点跟商户收点管理费,手下养着不少人,平日里组个局子啥的,在t河也挺有一号儿。
但说起他为啥被判这两年,就有点招笑了。
众所周知,这年头,一到年关,不少人就出来趴活儿了,要不然穷的揭不开锅,连年都没法过。
而贺雄家里就招贼了。
趁着他晚上搁外边儿组局不在,两个趴活儿的撬开大门就进去了。
结果搜刮过后,给贺雄放家里的一支手枪也无意间带了出来。
偏偏那天晚上点儿背,刚出门儿,被巡逻的民警盯上了,结果一路跟到家,二人还没等分赃,就让按了。
民警一搜,给枪搜了出来,俩人当场全交代了。
要说搁平时,沙喷子,单管猎这些玩意儿,早些年民用居多,一般情况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搜出来手枪,性质就变了。
因其体积小,方便随身携带,杀伤力强的特性,对社会治安和公共安全危害极大,别说几个民警了,哪怕说所长跟贺雄是亲戚,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于是乎,贺雄被抓,判了两年。
所以,这也就导致他对这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之辈恨的牙痒痒。
而刚好,此时面壁的男人就是因为诈骗,被刚送进来一个多月。
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特别刺头儿的,进监室以后,喊两声哥,给监室长上点供,也没人为难。
都不是啥重刑犯,待几年也就出去了,没必要整的太难看。
但这人进来以后,不光没有上供,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结果当天晚上就被贺雄收拾了一顿。
当知道对方是因为诈骗被判的以后,贺雄愈发变本加厉。
面壁,打扫厕所,洗衣服这些活儿都是必修课程。
有时候心不顺的时候,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过恰好此时陈阳刚跟老陈通了话,心情大好,见男人可怜,就帮着说了一句:“行了,雄哥,大过年的,给他放两天假呗,老这么整他,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