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夜过去。
但警察依旧在轮岗设卡,排查着出城车辆。
黎明时分,接到报警,在孙家屯附近的一个沟渠里,发现了苏宏的尸体。
大早上,一夜未合眼的崔正喊了司机小高,开车朝市局赶去。
尽管此时崔正还像往常那样,穿的板板正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但在小高眼里,总感觉有些怪异。
就好像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迟暮之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态。
确实,因为苏宏的死,崔正一下子都好像失去了对生活的奔头。
等到了市局,崔正被带到了停尸间。
当他看到脸色灰白,双眼紧闭的的苏宏时,眼前一黑,不由地打了个踉跄。
若不是旁边的民警扶了他一把,就直接跪倒了。
崔正紧咬牙关,一步一顿的挪到尸体旁,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都能看到手背上跳动的青筋。
直到这时,他心里那一丝微弱的侥幸才彻底消散。
苏宏,真的没了。
从崔正心里来说,苏宏比他还狠,谋算还深,若是能顺利爬起来,成就还要在他之上。
而现在,他寄予厚望的接班人,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陈~阳!”崔正鼻腔里‘啃哧’的喘着粗气,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恨意和怨毒。
“崔先生,要是确认了尸体的身份,请在这儿签个字,朱局还在办公室等您上去呢。”一旁的民警拿着纸笔走过来递给了崔正。
崔正从悲愤中回过神,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即接过笔在死亡证明以及死者身份确认书及死亡事实等文件上签了字。
在签字的时候,一旁的民警注意到,崔正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对此,他也早已见怪不怪,每一个来认领尸体的人,都这样。
没有放声嚎啕大哭,已经算是好的了。
之后,崔正便跟着民警一路上楼,来到了朱意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朱意正用湿毛巾擦着脸,他眼睛满是红血丝,显然同样一夜未眠。
“来了。”见到崔正进来,朱意打了声招呼,随即抬手,示意崔正坐在沙发上聊。
“啊。”崔正应了一声,走到朱意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
“小李,你先出去忙吧,顺便把门带上。”
朱意将带崔正上来的民警支出去后,随后也走到沙发跟前,坐在了崔正对面。
“一晚上了,还接着查么?”
“查。”崔正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而朱意也明白,这把是真给崔正逼急眼了。
“查可以,但领导那边儿,你得跟他说一声,大早上的,电话就打进来给我骂了一顿。”
“武市长啥意思?动静太大了?那现在不找到尸体了么,接着查,有啥毛病?”
朱意摇了摇头,有点无奈的开口:“还不是你的人做的太过火儿了,分局的人还在跟前呢,就直接搂火儿,要说给犯罪嫌疑人逮住或者打死,也行,但关键是让人跑了不说,还给一个省医院的护士打伤了,到现在,人还搁医院里抢救呢,你以为省医院那老登是吃素的?人跟省区里好些个领导都是熟人,这把事儿,要不给个交代,咱俩都落不了好。”
闻言,崔正眼神变了变。
省医院属于事业单位,院长的级别最少也是个副厅级。
虽说也就在医院那一亩三分地上好使,但架不住人也有朋友。
要真像朱意所说,硬要追查下来,他俩绝对落不了好。
“要啥交代?赔钱?”
“光赔钱不好使啊,领导的意思,凶手一定要抓住,所以说,你合计合计,看让谁出来顶一下子。”
听到朱意这么说,崔正更烦躁了。
他妈的,陈阳没抓到不说,反而还得让自己找个顶锅的,又得往里折个人。
持枪故意伤人,致人重伤,再加上有人盯着,最低也是个无期。
他突然发现,走武振国这条线,咋这么磨叽呢?
“没得商量?”
“你也跟我商量也没用啊,电话就在那儿,你自己打电话过去商量吧。”朱意说着,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话。
“算了,我用手机打吧。”崔正说着,站起身走出办公室,给武振国打电话去了。
而朱意则返回办公桌前,拿起固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等接通后,他朝电话里吩咐道:“通知下去,各个出城路口继续设卡检查,其他人员撤回。”
在朱意看来,一个洗浴中心,也就值这么多了,要继续调动大批警力这么整下去,其他事儿都不用干了。
没过多久,崔正返回办公室,面色有些难看。
朱意明知故问的开口:“领导咋说的?”
“三天内,我把开枪的‘凶手’交给你,你这边继续。”
“好。”朱意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
而此时,省医院里,手术还在继续。
自从昨晚上十一点多张志强给张彩玲送进医院,到现在,手术已经持续八个多小时了。
这场手术,给几个胸外科,心脏外科的专家都喊了过来。
可谓是尽最大的努力在跟死神抢人了。
手术室外,过往的医生护士时不时都会往手术室的方向瞅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浓浓的担忧之色。
平日里,张彩玲人缘很好,合理范围内,谁需要帮个忙,换个班儿啥的,她都是有求必应。
就连院长偶尔主刀一场手术,都点名要张彩玲当助手。
所以,在她受了伤后,才这么不遗余力的调动资源去救治。
而走廊的长椅上,一个中年妇女双手紧握,放在胸前不断的低声祷告着。
这妇女光看面相,估计还没到五十,但头发花白,双手粗糙宛如树皮,再配上陈旧的衣衫,就好像奔六十岁去了。
她正是张彩玲的母亲,李秀兰。
说到底,也是个苦命人。
年轻时候,丈夫犯了事儿,被枪毙,她独自一人将张彩玲抚养长大。
如今女儿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工作,没曾想,又出了这么一遭事儿。
一晚上,她已经签了好几份通知书,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而眼下,她只能一个劲儿在心里祷告,祈求老天爷保佑。
“吱呀~”手术室门发出轻微的声响。
李秀兰一转头,见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她几乎都没有任何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带着哭腔朝医生问道:“手术做完了么?我姑娘咋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