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雨夜惊鸿 白莲教主
冰冷的雨水如密箭般射在西湖画舫的朱漆栏杆上,上官婉儿指尖捏着一枚温润的白子,却觉得那寒意直透心底。不是因为眼前错综复杂的棋局,而是因为对面那位刚刚被揭穿身份的白莲教主——竟是她曾以师礼相待、素有“棋仙”美誉的杭州名士,苏文青。
舫内灯火通明,却照不散弥漫的紧张。先前一番惊心动魄的追击与拆穿,此刻都凝聚在这方寸棋盘之上。窗外雷声隐隐,运河方向燃起的火光已被暴雨浇熄大半,那是陈明远与御医之子成功截获毒染丝绸货船的信号。然而,核心的敌人,就坐在对面。
“苏先生……不,或许该称你为白莲教主?”上官婉儿落下一子,声音清冷,试图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利用棋局散布谣言,以毒染丝绸妄图动摇国本,真是好算计。”
苏文青,这位平日儒雅温和的中年文士,此刻面上虽带着惯常的浅笑,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他轻轻捻起一枚黑子,并不直接回答,反而悠然道:“婉儿姑娘棋力精进,布局深远,犹胜当年。可惜,棋盘之外,你看得还不够清楚。”他指尖黑子落下,发出清脆一响,瞬间扭转了局部攻势,“你所见的谣言,所查的丝绸,不过皆是表象。真正的棋局,在人心,在朝堂,在这天下大势之间。”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与窗外风雨声交织,试图扰乱上官婉儿的心神。上官婉儿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飞速闪过之前查案的种种细节:那利用概率论破解的棋局骗术,那用化学知识反制的“圣水”显灵,还有陈明远那家伙,总能用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想到陈明远为保护她受伤后,张雨莲细心照料时自己心头那丝莫名的酸涩,她心神微微一荡。
就在这时,苏文青一着精妙的“夹”手,瞬间吃掉她三子,棋局形势急转直下。上官婉儿额角渗出细汗,不是因为棋艺不济,而是她敏锐地感觉到,苏文青似乎在拖延时间,等待某种变数。
就在上官婉儿苦苦支撑,思考破局之法时,舫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夹杂着兵刃交击之声!一道浑身湿透的身影冲破雨幕,踉跄闯入棋室,竟是本应在岸边策应的陈明远!
他肩头一片血红,雨水混着血水淌下,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手中紧握着一个以油布紧紧包裹的、造型奇特的物件——那正是他这几日根据上官婉儿提供的“孔明灯”构想,结合自己现代知识,偷偷改良的“原始无人机”的核心部件!
“婉儿!接住!”陈明远不顾伤势,奋力将包裹掷向上官婉儿,同时转身,以刀拄地,死死挡住追兵闯入的门口。“他用的是声东击西!运河货船是幌子,他真正的后手是……”
话音未落,一名白莲教高手刀光已至,陈明远勉力格挡,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涌出,身形摇摇欲坠。
上官婉儿接住那尚带体温的包裹,心头剧震。看着陈明远浴血护在她身前的背影,之前因他与张雨莲走近而产生的那点芥蒂,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揪心的痛楚与汹涌的情感。
“明远!”她失声惊呼。
苏文青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道:“看来,棋局要提前结束了。”他正要下令手下格杀勿论,异变再生!
上官婉儿强忍心中激荡,迅速解开油布,露出里面结构精巧、以轻木和特制丝绸制成的扁平状“孔明灯”,其下还悬挂着一个小巧的镜片装置。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凑近舫内最亮的烛火,热力鼓动,那改良后的“无人机”摇晃着升起,竟顺着舫窗缝隙灵活地钻了出去,直冲雨夜高空!
与此同时,因陈明远闯入而引发的混乱,以及上官婉儿那前所未见的“奇技淫巧”,让苏文青和其手下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上官婉儿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空隙,目光扫过棋盘,脑中不再是古代定式,而是陈明远曾玩笑般教她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维模式——信息传递与编码!
她素手疾挥,不再拘泥于棋理胜负,而是将手边白子黑子迅速在棋盘空处摆放。那不是寻常的招法,而是一个由纵横十九道格子构成的、蕴含着现代智慧的图案——一个简易的二维码雏形!她凭借记忆,试图复现陈明远曾画给她看过的、用于紧急联络的特定符号!
“苏文青!”上官婉儿声音斩钉截铁,吸引回所有人的注意力,“你看这是什么?你所有的计划,真的无人知晓吗?”
苏文青的目光被棋盘上那怪异无比的图案吸引,眉头紧锁,以他的博学,竟完全无法理解此为何物。这前所未有的未知,让他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不确定的惊疑。
而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对峙中,舫外风雨声似乎骤然被拉远,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撕裂夜幕。诡异的是,那闪电的光芒并非一闪即逝,反而在刹那间,透过舫窗,让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非自然的、如同白昼般的炽亮!
上官婉儿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所有的声音——风雨、喊杀、兵器碰撞——都消失了。视野里,竟突兀地闪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景象:一个四壁皆是素白、光线明亮却不知来源的狭窄空间(现代办公室隔间),一个发光的方正薄板(电脑显示器)上跳跃着无数她无法理解的字符和图形,一个穿着怪异短衫的男子正对着一个会发光的小方块(手机)快速说着什么,语速极快,内容模糊不清,只隐约捕捉到“……数据流异常……定位校准……”之类的碎片词句。
这景象如同海市蜃楼,仅仅持续了弹指一瞬,随着闪电的消逝而骤然崩溃。一切恢复原状,风雨声、厮杀声重新涌入耳膜。
但那一瞬间的异象,已深深烙印在上官婉儿和苏文青的脑海。上官婉儿是惊愕与茫然,隐约感觉那景象与陈明远偶尔透露的“故乡”有关。而苏文青,则是纯粹的、对无法理解之事的震骇,他死死盯着上官婉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对手:“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就在苏文青心神失守的刹那,舫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之声!“钦差大人到!奉皇上密旨,逆党苏文青,还不束手就擒!”洪亮的呵斥声盖过了风雨。
是乾隆的密旨终于到了!大队官兵蜂拥而至,迅速控制住场面。
苏文青面色瞬间灰败,他知道大势已去。然而,他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官兵,死死盯住上官婉儿和陈明远,眼中充满了疯狂与不甘,更有一丝对刚才那“神异”景象的深深忌惮。
“你们……到底是谁?”他嘶声问道,这个问题,已不仅仅关乎眼前的败局。
上官婉儿快步冲到陈明远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他苍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伤口,声音哽咽:“明远,你怎么样?撑住……”
陈明远靠在她身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虚弱地抬手,似乎想指向窗外夜空,那里,他改造的“无人机”早已消失在雨幕中。“没事……死不了……婉儿,你看……”他气息微弱,眼神却望向苏文青,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怜悯,“……他完了……但是……‘种子’……已经……播下了……”
“种子?什么种子?”上官婉儿急切地问,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陈明远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画舫,望向了更深远、更未知的黑暗。他用尽最后力气,在上官婉儿耳边,气若游丝地吐露出几个字:
“回家的……路……也许……但……代价……”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上官婉儿抱着他尚存温热的身体,感受着他生命的流逝,耳边回荡着那未尽的、充满不祥意味的话语——“回家的路”?“代价”?
窗外,暴雨未歇,西湖在黑暗中咆哮。棋局虽已终了,邪教教主已然伏法,但一个更大、更深的谜团,伴随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光与低语,正伴随着这场夜雨,悄然降临。陈明远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惊鸿一瞥的“异象”,是归途的指引,还是更大危机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