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锦州的官道上,一队庞大的使团正在疾驰。
为首之人,正是身负钦差重任的杨嗣昌。
马背上的杨嗣昌脸色阴沉。
虽然他是被迫背上了这口黑锅,但他并非愚人。
仅凭自己手里这柄尚方宝剑和金牌,就想压服夏明林?简直是痴人说梦!
早在接旨的那一刻,他清楚:要想压住夏明林,光有朝廷大义是绝对不行的,必须还得有一把刀!
软硬兼施,方能成事。而放眼整个大明,唯一能充当刀的,只有关宁铁骑!
半个时辰的狂奔后,锦州城墙终于映入眼帘。
杨嗣昌远远便瞧见城门大开,吊桥边黑压压立着一群人。
待奔至近前,他才看清,正是早已收到风声、在城门口恭候多时的祖大寿。
“吁——!”
杨嗣昌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尚未完全停稳,他便直接翻身下马。
祖大寿见状,连忙整了整身形,刚欲上前行大礼参拜:“末将祖大寿,恭迎杨阁老……”
“祖将军,虚礼就免了!”杨嗣昌根本没等祖大寿把话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往城门里走,“事态紧急,随本官回总兵府!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祖大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但也知定是出了大事,当机立断喝退左右:“都别跟着!守住城门!”
两人火急火燎穿过街道,直奔总兵府后堂书房。
“砰”的一声,木门被紧紧关上。
杨嗣昌反手抽出尚方宝剑,拍在桌案上,盯着祖大寿开门见山道:
“祖将军,建奴已经向朝廷投降了!皇上的意思是,既然建奴已降,这仗就不能再打了,要夏明林即刻班师回朝!”
“但是,光凭朝廷的大义,本官担心夏明林抗旨不遵,甚至做出什么过激之举,那便是泼天大祸!所以,本官需要你随我同去。只有咱们两个联手,才能稳住局面!”
话音落下,祖大寿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若是夏明林接旨,那便罢。可若是夏明林抗旨了呢?
虽然知道这次的风险很大,但他知道自己非去不可。
杨嗣昌既然带着尚方宝剑和圣旨亲自到了锦州,就不可能让他推脱掉。
但这怎么去,里头可大有文章。
现在谁都知道大明已经日落西山,而夏明林却如日中天,连不可一世的建奴都被他打得跪地求饶。若论谁能重整山河,非夏明林莫属。
这次跟着杨嗣昌,要想不得罪夏明林,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通风报信!
只要让夏明林知道,自己是被逼无奈才跟着来的。
那么无论夏明林最后是反是降,都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而且正好借此机会,探探夏明林的虚实。
若是真龙,自己可以带兵直接投诚,拿下从龙之功;
若只是外强中干,自己也能推脱是局势所迫,见机行事。
想到此处,主意已定。但这还没完,既然朝廷有求于他,那这朝廷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祖大寿眉头紧锁,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苦笑道:
“杨阁老,您是兵部尚书,又是钦差大臣;
夏帅则是朝廷柱石,盖世功勋。”
“您带着圣旨去,他若抗旨,那便是谋逆大罪。”
“我祖大寿不过是个锦州总兵,这种事我掺和进去,怕是不合适吧?”
见祖大寿想置身事外,杨嗣昌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随后往前逼近一步,冷声道:
“不合适?祖将军,你别忘了,锦州乃是辽东咽喉!他若真的反了,第一个要面对他的就是你祖大寿!”
“到时候,你是拦,还是不拦?若是拦,你这几万关宁铁骑便是必死无疑!若是不拦……”
“那本官是不是可以认为,祖将军这是打算开门揖盗,想跟那夏明林一起造反啊?!”
祖大寿立刻装作万分惶恐的样子,连连摆手说道:
“杨阁老这话可不敢乱说啊!末将祖家世代深受皇恩,忠心耿耿!”
“若是那夏明林真敢造反,不用阁老多言,末将必当战死沙场,绝不后退半步!”
“但是,阁老,如今夏明林还是朝廷的柱石!您让我平白无故去得罪他……”
“这以后倒霉的可就是我了。”
杨嗣昌听懂了,这老狐狸是在要好处,也是在权衡利弊。
他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缓和了语气:“祖将军,方才是我情急失言。但此行对将军而言,绝非‘平白无故’。”
杨嗣昌循循善诱道:“此行。其实只有两种结果。”
“其一,夏明林反了。那你我不去也是个死,去了还能博个忠义。”
“其二,若是夏明林不反,接旨回朝。那朝廷要想睡得安稳,就必须得有人能牵制住他!放眼大明,除了你的关宁铁骑,谁有这个资格?”
“到时候,为了制衡夏明林,皇上只会更加倚重将军。朝廷的粮饷、军械,还能少得了你们吗?”
祖大寿眼神一动,他不得不承认,杨嗣昌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养寇自重,这是军阀生存的不二法门。夏明林越强,朝廷就越离不开自己。
见祖大寿意动,杨嗣昌立刻趁热打铁,给出了承诺:
“祖将军,本官今日把话放在这儿。只要此次能顺利劝返夏明林,平稳局势,本官回京后,定当亲自向皇上请旨,体恤边关逐日军疾苦,补齐你们关宁军的欠饷!决不食言!”
祖大寿看着杨嗣昌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虽然知道这也是在画饼,但比刚才空口白牙的许诺强多了。
想到这里,祖大寿立刻换上一副感激的神情,拱手高声道:“阁老一席话,令末将茅塞顿开!”
“既是为了朝廷大局,末将敢不效死!”
“请阁老放心,末将这就随阁老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