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卞青青在船上,总不能一直在湖上转悠。
卞青青喜欢热闹,又眼高于顶。几个人游了两刻钟便觉得乏了,卞青青招招手,吩咐船夫去岸上。
桂嬷嬷低头问俞珠:“俞侍妾可尽兴了吗?”
俞珠点点头,小声道:“尽兴了。卞小姐是客人,烦请您仔细点。”
桂嬷嬷笑笑:“王府下人多,不必您操心。”
俞珠望了望,没再说什么。
她性子不活泼,一下船卞青青就把她甩在身后了。那一边王妃正和太子妃齐王妃聊天,哪里是卞青青插得进去的。只能气鼓鼓往其他未婚的小姐堆里凑。
俞珠没有相熟的人,她原本打算看看景色,再用两杯茶就回去。
花匠搬了好几盆垂丝海棠过来,开得热闹极了,刚好和俞珠发间簪得是同一种,她拔下来比对了。果真一模一样,就连花瓣颤巍巍的姿态都相同。
周围都是人声,咿咿呀呀还有唱曲的调子。阳光明媚驱散了心里的惊慌,俞珠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多了几分力量。
从马场回来后萎靡的状态被一扫而空,怪不得晋王不让她在屋里待着。果然多见见人气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俞珠和孙玲珑是王府的女眷,座位当然在一处。
齐王妃是自己来的,太子妃还带了太孙和小郡主。俞珠身份太低不好上前,只行了礼。
太子妃没看她,王妃倒是微微侧目,问她好些了没。
俞珠到底在王府几个月了,礼数上挑不出错来。
“回王妃的话,已经无碍了。”
王妃笑笑,让她下去。
自始至终,俞珠都没抬头看清太孙和郡主的模样。
她折了一朵垂丝海棠,放在手旁的小桌上,孙玲珑泛舟回来,就坐在旁边,定定瞧着王妃。
俞珠开口提醒她:“要不要去和太子妃打个招呼?”
孙玲珑还是那副懒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太子妃哪里会记得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何必去讨不痛快。”
她压低了身子,凑近俞珠。
“你还不知道吧,太子妃最讨厌的就是侍妾。听说太子奉仪不久前落水,坏了身子以后都不能生养了。真是可惜,你瞧瞧,整个东宫只有三个孩子。”
俞珠没搭话,咬了口手里的芙蓉酥。
“孙侍妾,这个糕点好好吃哦,你快尝尝!”
俞珠仿佛没听见孙玲珑说的话,情真意切的把芙蓉酥推向她。
孙玲珑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全做无用功。
她忍不住叹气,目光落在嬉戏的太孙和郡主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孩子。”
避子药也停了好一段时间,王府却一点好消息都没有,怎么能不叫人着急呢。
不止孙玲珑急,王妃也急。
太子妃有一双儿女,齐王妃也有了两个儿子。
钱婉徽虽说和晋王才刚成亲不久却也时刻期盼着自己可以怀上孩子。
太孙故作老沉的给她请安,钱婉徽笑得眉眼弯弯,只夸太孙是个懂事的孩子。赏了几本古籍还有一把弓。赏赐刚下去,郡主就抱着她的腿,奶声奶气道:“婶婶,我也要。”
钱婉徽摸了摸她的头,“小郡主想要什么呀?”
郡主歪着脑袋,可爱极了。
“我也要弓箭,但我不要看书,锦音最讨厌读书了!”
气得太子妃打她的屁股,斥责:“真是个小淘气!”
钱婉徽立刻承诺:“婶婶要给你一把最好的小弓箭,但是你要亲亲婶婶。”
郡主并不怕太子妃的巴掌,爬到钱婉徽的腿上亲了亲她的脸颊。
“那婶婶和锦音拉钩。”
钱婉徽抱住锦音,只觉得手下的孩子软乎乎的,浑身都是香喷喷的味道,活像刚出锅的大白馒头。不禁联想起,要是自己有了女儿是不是也像锦音这么可爱。
齐王妃看出了钱婉徽的想法,温声道:“你别急,这才多久。怎么也得半年再说。”
钱婉徽有几分落寞,又有几分好笑。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当然懂,况且这才过去多久。
太子妃在一旁打岔:“说不定到时候和我一样,第一胎就是个儿子。”
钱婉徽道:“不管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先开花后结果,亦或是先结果后开花,无论哪种钱婉徽都能接受。
她悄悄看向不远处的俞珠和孙玲珑,见她们一个抿着茶在听曲。另一个兴致勃勃剥着枇杷,吃得满手汁水。忍不住想,可千万别是她们两个先有了,就是有也千万别是孙玲珑先有。
不然自己会做出什么也未曾可知。
钱婉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渐渐向深宅之中的妇人靠拢。满肚子心机谋算,甚至容不下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这和她的理想背道而驰。
钱婉徽只想做一个贤德的主母,她希望晋王想起她时是称赞她对后宅管理有方,对他的事业有诸多帮助,而不是一个蛇蝎毒妇。
钱婉徽的脸白了白,想起母亲的话。
后宅果真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要么被吃,要么去吃别人。
钱婉徽猛地意识到,从前那个宽厚的自己在慢慢消失了。
俞珠不知道钱婉徽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也不知道王妃刚才决定放自己一马,作为自己听话和结盟的奖励。
她吃完了一盘子芙蓉酥,大大的杏眼看着天真其实一直在卞青青和王妃身上。
卞青青虽然插不进王妃的社交圈子,但在其他贵女里依旧如鱼得水,被追捧着就忘了在王妃这受得冷落。至于王妃,一直和小孩子玩得很开心。
俞珠其实也希望王妃早点有孩子,这样王妃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有了世子,王妃的心思就放在世子身上,底下人的日子也会更加好过。
最起码,她的日子肯定会好过。
周围其乐融融,俞珠才放下心。她掸了掸裙子上的碎屑,站起身预备回去补觉。
昨天后半夜就睡不着了,现在困劲上来,上下眼皮直打架。
她回去了,这宴席上再出什么幺蛾子也就没关系了。不过俞珠估摸着不会有什么事。卞青青心情很好,和别人起冲突的概率很小。
经历过上次孙玲珑的事,宴席上所有的吃食都是仔细调整过的,绝不会再出什么中毒之类的乌龙。
俞珠和孙玲珑打过招呼就静悄悄离开了湖心岛。
进了自己的院子,俞珠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兰溪和兰香登时为她拆头发脱衣裳,俞珠揉揉惺忪的睡眼,对一旁的桂嬷嬷道:“嬷嬷,王爷晚上要来看我吗?”
桂嬷嬷笑着点头,道:“王爷说了,晚上要来看您。”
俞珠一边上床一边做出困极了的样子。
“嬷嬷,我实在累得厉害。您跟王爷说一声吧,别叫他受累来看我。”
桂嬷嬷应了,“俞侍妾好好休息,老奴会跟王爷说的。”
俞珠想的是,自己这么说了,晋王肯定会去别的院子。那么年轻正是心火旺的时候,哪有一天闲的下来。
最好是去王妃那,赶紧把自己的心事了了,好让她每天都睡得香。
俞珠算盘打得挺好,觉得自己已经抱上了王妃粗壮的大腿。她把被子一拉,沉沉的进入梦乡。
睡到半夜,俞珠一个翻身摸到了热乎乎的一个人。
黑暗里视线受限,俞珠吓了一跳,刚要叫就被捂住嘴。
“好了,是我。”
俞珠受惊的心脏放回肚子里,躺在身边的是晋王,不是什么宵小之辈。
晋王见人醒了,把俞珠往怀里楼了搂。
“真是累着你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俞珠有些不好意思,“您等多久了?”
晋王笑笑:“倒也没多久,半个时辰。”
俞珠靠着晋王的胸口,心说晋王今个换了香,不是紫檀味的,是股子轻快的草木香。
像雨后湿漉漉的叶子。
“我不是让桂嬷嬷告诉您,我睡了吗?”
晋王揉了揉俞珠的头顶,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尾调微微上扬,显得很是缠绵。
“我来看你不好?吵了你睡觉我这就走行不行?你不要我来,我以后都不来,你可别后悔。”
说罢真的下床要走。
俞珠哪里能无动于衷,赶紧拽住晋王的腕子,放低了姿态。
“我是怕伺候不好您!”
晋王也不是真的要走,俞珠一留他,就翻回床上,搂着人腻歪。
“你哪回伺候的好了?指着你,连更衣都慢吞吞的。爷喜欢你才来的,下次可不准这么扫兴了。”
俞珠被闷在晋王怀里,小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也没做什么,只是这么抱着。
晋王反手从后面拿出来个玉枕给俞珠换上。
“喜欢吗。人家说玉枕有安神的功效。我原本怕你受惊睡不好,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了。”
俞珠摸着玉枕,温润的玉在肌肤下很快热起来,温养着颈下的穴位果然舒服不少。
俞珠摸着晋王的脾气,娇声:“又打趣我。”
声音低软,显然还没过了困劲。
晋王又摸出个布老虎来。
布老虎做得威风凌凌,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额头的王字更显霸气。
晋王把布老虎塞进俞珠床里,紧紧挨着玉枕。
这是民俗,有虎大王压身,什么邪祟都不敢靠近。
晋王轻轻拍着俞珠的后背,哄孩子一样哄她:“睡吧,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