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玲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段时间的侧妃格外消沉,比起从前总是刁难她,侧妃更爱待在房间里。以前还会找找俞珠的不痛快的,膈应一下王妃。或许侧妃不是因为上次的事伤了心神,而是抽不出手来对付别人。换句话说,就是她现在自身难保。
为什么呢?
孙玲珑想不明白。
她只觉得这屋里的味冲了点,刚进来时整个人都觉得难受,过了一会那股子感觉淡了才适应,而且很舒服。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侧妃翻了翻眼前的妆匣子,有几分急切。孙玲珑见她慌乱地翻着胭脂炭笔,而后为自己描眉。手不知为何微微发抖。
“什么事?”
孙玲珑是为了翡翠和葫芦的事来的,她想让侧妃做主,把翡翠配给葫芦。
“我看翡翠跟葫芦两个人挺好的,算得上两情相悦。”
侧妃梳了会头发,见指缝间都是掉落的发丝,心冷不丁提了起来。又惊又怕,一时间将孙玲珑的话抛在耳后。
孙玲珑见侧妃久久没有回应就想靠近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侧妃这才反应过来,把发丝随意团成一团藏了起来。
她冷声呵斥孙玲珑站远点,又从脑海里搜寻她的话,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
“葫芦是个太监,翡翠不会愿意的。”
侧妃低下头,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奈何孙玲珑不依不饶,她看出侧妃的心力憔悴,顾不上跟她生气,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娘娘,您也不想想葫芦的身份。要是咱们能有这个眼线安插在王妃和俞珠身边多方便,左右不过就是个丫头,管她怎么想的。”
侧妃闻言侧过头,低声询问,“那葫芦呢,他愿不愿意?”
在侧妃的印象里,葫芦人不错。安管家是他的师父,他应当清楚翡翠配给他是什么心思。况且,以他的性格来说,愿不愿意耽误翡翠一辈子也难说。
孙玲珑道:“太监也算半个男人,只要是喜欢的,谁不想留在身边。您看着吧,就是他不愿意我也叫他愿意。”
侧妃实在顾不上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不敢再梳头,生怕又掉一把头发。她止不住去想,这满头青丝会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那些鬼怪故事里不是说有一种剃头鬼,会趁人睡着的时候偷走头发。被剃头鬼偷了头发之后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故事是用来吓人的,侧妃从前听时也只说一句唬人的玩意,只是眼下的情景她好像是得了心悸之症,总在恐慌与兴奋中徘徊。
侧妃咬着牙说:“那你就去办,有什么事自己做决定,没必要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都汇报到我这里来。”
孙玲珑唯唯诺诺应了,看侧妃把牛角梳子摔了出去,逃也似的溜了。外面的空气清新许多,孙玲珑扶着墙喘息了好一会才问秋容:‘你觉不觉得侧妃屋里的味道特别呛?’
秋容迷迷糊糊的,“没有啊,挺好闻的。”
孙玲珑气得真想给她一巴掌,怎么能迟钝成这样。
“这金凤香刚送来的时候是这个味吗,要淡得多吧?”
秋容仔细回味了一下才说,“好像是哦。侧妃闻不出来吗,看她的样子好像很不舒服。”
孙玲珑缓过劲来,一步一顿,只觉得胸中畅快。
“她怎么会闻不出来了,毕竟人都这样的。她只是装不知道罢了,毕竟那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吧。”
好闻到会上瘾,自己找借口是身体出了问题也不肯舍弃那香。
孙玲珑摸了摸耳后的合欢花珍珠步摇,见翡翠呆呆站着,似乎有些瞌睡了。她主动提醒道:“侧妃晚上还没用膳,她心情不好,你去弄些酒来再备几个小菜。”
翡翠的瞌睡跑了,照吩咐就要去温酒。却听孙玲珑说:不用温,冷的就好。她心里本就不舒服,你再把酒热了,喝起来哪里爽快?”
翡翠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孙玲珑抿着唇,笑得极其温柔,像是发现了在偷听的宋玉,故意说:“你虽然笨了点,但胜在听话,那个宋玉就是主意太多。情分固然珍贵,却不能忘了尊卑有别。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不能因为主子给脸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种话,宋玉从前常说。
尊卑,身份,怎么忘了自己就是最不讲尊卑身份的那个?
要不是侧妃宠着她,她能这么趾高气昂的对别人吗?
如今这话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知道宋玉受不受得了。
孙玲珑不经意侧过身子,鬼鬼祟祟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她的笑容更深了点。
步摇叮铃作响,像极了孙玲珑雀跃的心情。
翡翠准备好杏花酒和小菜时,宋玉已经整理好心情在伺候侧妃梳头了。
翡翠又不瞎,自然看见了宋玉红通通的眼睛,她胆子本来就小,见宋玉在这就退到了一边布菜。
侧妃的心情也平复了点,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宋玉为她梳妆。
掉了好多头发。
宋玉小心地把头发藏进袖子,侧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声问:“是不是掉了很多头发。”
宋玉声音如常,生怕被侧妃听出什么。
“没有,您的头发很多,一把都抓不过来。”
侧妃的凤眸睁大了些,像幼时略带天真的模样。
“真的吗?”
她伸手抓住自己的一缕头发,“我最近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宋玉说:“咱们叫李大夫来看看好不好?”
就好像孙玲珑说的那样,侧妃明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她本能的选择逃避。
“算了吧,李大夫也只会开些安神的药。”
宋玉有些急了,语气有些急切:“主子,真的耽搁不起了!”
侧妃好像没听到,噌地站起来说:“我饿了。”
她快步走到桌子那,用不着翡翠动手,自己灌了一杯酒,两口间已经下肚。
侧妃对那些小菜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要多喝些酒。
冰冰凉凉的酒水极大抚慰了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动作就快了很多。
宋玉拦住侧妃,尽管她也很难受,却仍有理智,知道决不能这样下去。
不说金凤香,就是这么快地饮酒也格外伤身。
可侧妃好像失去了理智,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眼神盯着宋玉,几乎是咬牙切齿。
“滚出去,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气氛剑拔弩张,翡翠再胆小也知道不能看着不管,只能去劝宋玉。
“宋玉姐姐,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伺候。”
侧妃面前,宋玉强忍着怒气,任由翡翠拉着走到门口。
关上门,翡翠还想劝宋玉消消气。
“主子她只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宋玉姐姐,你别放在心上。”
宋玉闻言,眉眼压得极低,阴沉沉一片。
她伸出手,狠狠推在翡翠的肩膀上。重心不稳,翡翠尖叫一声摔下台阶。
手掌传来钻心的疼,脚踝也是痛得厉害。翡翠满眼是泪,举起双手只见掌心都是摔破的血迹,她小心翼翼撩起裙摆,脚踝看不出外伤却一动都不能动。
宋玉居高临下,一双眼眸,眼白多眼仁少和恶鬼没什么分别。
那人跨坐在她身上,耳光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小贱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想把我挤兑走。我告诉你,不可能,大小姐是我一个人的!”
翡翠狼狈地挡着脸,饶是如此也挨了几下。直到宋玉打累了,大口的喘着粗气才敢哭着说:“宋玉姐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宋玉急切的呼吸,喉咙却越来越紧。
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去。
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乱做一团,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只是此时此刻,翡翠才敢大声哭起来,她觉得她们三个好像都不正常了。
这事很快传到了王妃的耳朵里,连翘绘声绘色地描述。
“说时迟那时快,宋玉那刁奴跳下台阶,跨坐在翡翠身上,左右开弓打了数十个耳光。而后叫骂道,小贱人,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翡翠不敢阻拦,只唉唉哭泣,‘好姐姐,饶了我吧,早再也不敢了!’”
“一时间,小丫鬟们拉的拉,劝的劝。可这两人仿佛黏在一块,怎么也分不开了。”
“那翡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兔子急了还咬人,哪里能让你一个小小的宋玉欺负成这样,咱俩都是奴才凭什么你就能打我?”
“她一个鹞子翻身将那恶奴压在身下,豁出去挥起双拳,拳拳到肉。几个回合宋玉就败下阵来,要不是晕过去指不定打成什么样呢。”
王妃听个热闹,嗔道:“你别在王府屈才了,去天桥底下说书算了。”
连翘吐吐舌头,“我才不呢,去说书哪有待在您身边好?”
王妃笑了笑,赏她一块云片糕吃。
“望月轩的人都发癔症了,看样子这段时间得好好养病,让杜嬷嬷撤了她的侍寝牌子吧。然后请李太医去看一看,要是侧妃发疯的事传到外头丢的可是王爷的人。”
王妃懒散地折下一朵山茶花,她气色红润,再也看不出从前病歪歪的模样。只觉得满身的贵气,鬓边的金丝海棠又衬得她雪肤花容,娇媚不已。实在是叫人挪不开眼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