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千机阁时，天色已近黄昏。
残阳如血，将青云宗连绵的群山染上了一层肃杀的红。顾临没有停歇，转身走向了百草堂的方向。
导航有了，防御有了，但这还不够。
他要去的地方是第十七号碎界，一个即将坠入“永寂”的世界。那里充满了因规则崩坏而产生的异象与时间残影。面对那些可能无视物理伤害的诡异存在，单纯的剑气或许不够，他需要更多维度的手段。
百草堂深处，青炎居。还未进门，顾临便闻到了一股混杂着焦糊与清苦的怪味。
推门而入，只见屋内一片狼藉。
平日里衣着考究的柳烟儿，此刻正毫无形象地坐在一堆废弃的丹渣中间，手里还捏着一张写满丹方的废纸，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听到开门声，柳烟儿猛地抬头。
当她看清来人是一身青衫、气息深不可测的顾临后，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她把手中的废纸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仰着下巴调侃道：
“哟，这不是我们新鲜出炉的顾长老吗？”
柳烟儿上下打量着顾临，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溜溜的玩笑意：“怎么，刚结了金丹，换了紫金令，就迫不及待跑到我这小小的青炎居来炫耀威风了？是不是还得我给你行个长老礼啊？”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顾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亲近。这就是柳烟儿，骄傲得像只孔雀，绝不会轻易在同辈面前露怯。
“行了，别贫了。”
顾临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走进屋内，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我若真是来炫耀的，就不来你这充满炸炉味的地方了。”
“切，没劲。”
柳烟儿翻了个白眼，随手扔给顾临一个灵果，“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大忙人不在洞府里稳固境界，跑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是……受伤了？想要本小姐给你治治？”
说到“治治”两个字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似乎很想在顾临身上扎几针。
“不是疗伤，是进货。”
顾临咬了一口灵果，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我要出趟远门，去一个……规则很特殊的地方。那里可能存在一些生命形态极其诡异的敌人，常规的物理手段未必管用。”
“所以？”柳烟儿挑眉。
“所以我需要点狠家伙。”
顾临直视柳烟儿的眼睛，“既是丹师，亦是毒师。既然救人的药你现在未必能对我生效，那……杀人的毒呢？越狠越好，越怪越好。”
“哈！”
柳烟儿闻言，眼睛瞬间亮了，简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
她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之前的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识货的！”
柳烟儿像一阵风一样冲到墙角的暗格前，指尖灵力连点，解开了数道复杂的封印，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
“你是不知道，最近我炼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毒药，但找不到人试药啊！那些外门弟子体质太差，一碰就死，根本测不出药效上限。既然你是金丹期，肉身又强，拿去祸害别人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顾临嘴角抽了抽：“合着我是帮你做临床实验的？”
“少废话，拿着！”
柳烟儿从暗格中取出了一个通体由“枯木”雕刻而成的漆黑药瓶，直接抛给了顾临。
那药瓶刚一离手，周围原本生机勃勃的盆栽，叶片瞬间卷曲、发黄，仿佛被抽干了水分。
“这是我看了你给的那颗‘忆星沙’后，闭关七日捣鼓出来的东西。”
柳烟儿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的自豪：
“我叫它——‘枯荣散’。”
“枯荣散？”顾临接过药瓶，即使隔着瓶身，体内的“生息”之力也感到了一阵不舒服的悸动。
“没错。它的原理不是腐蚀，也不是神经毒素。”
柳烟儿解释道，此刻的她不再像个温婉的医者，更像个冷酷的科研狂人，“我利用药理，模拟了‘天人五衰’中的‘肉身衰’。”
“这东西不看修为。只要对方还具备‘生命体征’，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异类。一旦沾染，它的代谢速度就会在一瞬间被催化一万倍。”
“简单的说，就是让它在呼吸之间，经历从壮年到衰老的全部过程，直至化为飞灰。”
顾临心中一惊。加速代谢，透支生命，这本质上就是一种“熵增”的毒药。
“这东西对金丹期有效吗？”顾临问。
“这就是我要你去测试的数据！”
柳烟儿兴奋地挥舞着拳头，“理论上，金丹期的生命力场太强，大概率毒不死。但是，能让它的气血瞬间枯败三成，行动迟缓，反应迟钝。具体的数值，你到时候记得给我记录下来！”
“……”顾临哑然失笑，“好，我帮你测。”
“还有这些，这些，都拿去！”
柳烟儿又从储物戒中哗啦啦倒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全部推到顾临面前，“这是‘乱神烟’，专破神识防御；这是‘蚀骨水’，连法宝都能腐蚀……虽然等级不高，但胜在量大。你全部拿去用！”
顾临看着这一桌子的“家底”，心中微暖。
虽然她嘴上说得像是找小白鼠，但顾临知道，把自己所有的存货都掏空，甚至连半成品都拿出来，这是怕他死在外面。
“全给我了？”
“当然。”
柳烟儿抱起双臂，下巴微扬，用一种平辈之间特有的傲气眼神看着顾临：
“本小姐现在的丹道水平，确实还炼不出能给你回血的丹药，这我承认。但是……”
她指了指那些毒药，眼中闪烁着野心：
“论杀人，我未必比你差。”
“顾临，你听好了。这些东西算我借你的。你去那个什么鬼地方，最好给我活着回来，并且带回详细的‘试药报告’。”
“别让我炼出了真正的‘绝命丹’，却找不到像样的对手来测试。”
顾临大袖一挥，将桌上的所有毒药收入囊中。
他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活力与野心的少女，微微一笑。
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的哀愁，只有强者路上的相互追赶与成全。
“好。”
顾临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背影挺拔如松。
“那我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一份最详细的……深渊生物尸检报告。”
“一言为定！”
看着顾临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柳烟儿眼中的兴奋逐渐沉淀为坚定。她转身回到那一堆废丹之中，重新点燃了丹炉的火焰。
“金丹期……”
柳烟儿喃喃自语，手中抓起一把更为猛烈的毒草，“等着瞧，本小姐的毒，迟早连天道都能毒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