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宸曜在好心夫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嬴昭乾。
嬴昭乾见到她,顿时失了分寸,竭力稳住心神后上前将人扶住:“吴大娘,这位大娘伤的严重,我命人替她瞧瞧,您先回去。”
“多谢太女殿下,殿下您可不知道,这位大姑娘的夫君不仅夺她嫁妆,还把她抛到了郝山上。唉,这郝山毒虫猛兽那么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殿下可千万要替她主持公道啊!”
吴大娘的话越说下去,嬴昭乾的泪就越往上涌。
“大娘放心,我定会替您主持公道的。”
嬴昭乾握着嬴宸曜的手,才紧了几分,就听到嬴宸曜“嘶”了一声。
“怎么了?”
“我这手伤了还没好。”
“您夫君真是个混账!”嬴昭乾咬牙切齿地说完,泪也溢出了眼眶。
太医过来瞧,先是对嬴宸曜的相貌惊讶了几分,随后搭上脉,又吓得瘫倒在地上:“殿下,这位夫人中毒了。”
“中毒便中毒,你何必一惊一乍,快给孤想办法解。”嬴昭乾蹙眉不满。
“殿下,这位夫人体内至少有数十种毒,相互纠缠了十几年,已经侵入肺腑,微臣不知从何解起。”太医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若是能寻到济世门,说不定可以替夫人解此毒。”
“济世门在何处?”
“济世门隐世不出,不知在何处……”太医感觉身上的衣服已然湿透,眼瞧着嬴昭乾将要发怒,“殿下不必太过担心,夫人体内的毒已经相互制约了十余年,大抵还能再撑几年,这几年时间足以寻找到济世门的踪迹。”
“你先下去,即刻安排人去找。”
太医走后,嬴昭乾握着嬴宸曜的手泪眼婆娑:“母皇,这几年您受苦了。”
“昭乾先不急着哭,你先同我说说京中的形势,以及成安现在在何处,是否有被你卫姨母接走?”嬴宸曜替她擦眼泪,但她擦得越快,嬴昭乾的泪水就流的越多。
“母皇您糊涂了,成安一直在陆家好好的,卫姨母不是多年前就离世了吗,如何接走成安?”
卫儒沅若是没有回京城接宋愿梨,那她在哪?
“那京中形势如何?我离开后,你爹可是篡位了?”嬴宸曜的手不禁攥紧了拳头。
“没有,自从您失踪后,他整日里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但对外却说是您生病了日日侍奉累倒了。”嬴昭乾想起那日的白姬衍,还是感觉有些后怕。
嬴宸曜见她待在原地,像是被摄取魂魄,将她抱到怀中轻拍着后背:“昭乾,娘在这里呢,不怕。”
嬴昭乾回了神,继续说道:“娘,后来他就疯了,找了人来易容,一步步地易容成您的样子,还毒了嗓子,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和您一样,那天他害死了陈贵人,将陈贵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昭告天下说皇正君侍奉皇帝多日,劳苦伤身,没有熬过去薨逝了,还追封自己为淑贤正君,重用白家。”
嬴昭乾回想起那日白姬衍让人将与他身形最相似的陈贵人活活闷死,然后坐在一旁将陈贵人脸上的血擦干净。
“大师,人刚死,这时候易容应当比较方便。”说话是嬴宸曜的声音,但说话人是白姬衍。
他坐在一旁,那位易容师就这样比着白姬衍的脸给陈贵人易容。
给陈贵人易容完,易容师又拿着刚接触过尸体的刀给白姬衍易容。
嬴昭乾躲在陈贵人的院中不敢吱声,再次见到白姬衍的脸时,那已经是嬴宸曜的模样。
“大师,为何脸会有点僵硬?”
“休养几日就好。”
“多谢大师。”
话一说完,刀光一闪,血花飞溅,那易容师便倒在了地上。
“除了陈贵人,他可还有害别人?”
“有,他把当年与碍着白家的世家全部清算了,全部抄了家,我拼尽全力,但只保下了顾大人的孩子,娘,那天死了好多人。”
她自那日发现白姬衍的真面目后,便猜想嬴宸曜的失踪应当与他有关,一直留心着他的每一步动作。
嬴昭乾年纪小,无论做出什么,白姬衍都不会怀疑,一来她是他的亲生女儿,血脉相连,弑君弑父是违背人伦之事,二来她的年纪小,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惜白姬衍失算了,嬴昭乾除了继承嬴宸曜治国理政的头脑,还继承他的阴险狠辣。她这些年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虽然不足以与白姬衍抗衡,但可以让他伤神烦忧一阵。
嬴昭乾经常带着嬴昭渊去御书房找他,美其名曰,她是储君,应当多向皇帝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白姬衍改头换面之时,嬴昭渊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再加上白姬衍这些年一直在服药,身形越发像女子,所以他不知道现在叫做母皇的其实是自己的父亲。
嬴昭乾趁着嬴昭渊哭闹,白姬衍哄他之时,偷偷瞧了桌上的奏章一眼,见那奏章竟是要清算京中的几大世家。
这么多世家之中与她最相熟的便是陆家与顾家。
陆家有丹书铁券不必她救,而她别的也救不了,只能救下顾家世子顾长歌。她动用自己积攒了几年的势力,掩盖住顾长歌的踪迹,将他藏在伶风观内。
伶风观背后的大东家就是嬴昭乾,有她在,顾长歌还能苟活一阵。
白姬衍下了抄家的旨意之后,京城鲜血飞溅了三天三夜。
那三日过后的一个月,走在京城中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昭乾,你可有看清那个易容师的模样?”
“没有,那人背对着我,只能听见声音,那口音听着像是……北启人。”嬴昭乾的泪水终于止住,“对!北启人!娘,北启人与南朝人都擅长易容!”
北启,又是北启!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从宋世安在战场上失踪开始的!
等等……宋世安失踪便是与北启的战场上……
白家不会与北启勾结吧?!
……
“后来呢?”宋愿梨问道。
“后来昭乾为我寻找济世门的踪迹,但一直没有线索,我又有毒发之兆,昭乾说得让我回京,哪怕不能治好,也要将白姬衍杀了给我陪葬,只说是皇帝驾崩。”话还没说,嬴宸曜又要吐血,“昭乾这些年在郝山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两年羽翼日渐丰满,能够与白姬衍这混账抗衡了。”
宋愿梨见她的帕子几乎要被染红,就给她换了条新帕子:“您且宽心,我有线索能找到济世门,定能将您治好。”
“多谢成安。”嬴宸曜只当宋愿梨是在宽慰自己,也没有当真。
“陛下,当年我娘同您说了白姬衍和福盛公公有问题,您为何还能让他跑出来,没有加强防守吗?”
宋愿梨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怀疑,在嬴宸曜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我即便派十万大军看守他们,可若是那十万大军都是他们的人呢?”
……
嬴宸曜没有在宋府待多久便从角门悄悄离开。
宋愿梨转过身,却见阿执早已收拾好在她身后等着。
“阿执,这些事情,皇太女可有与你说过?”
“皇太女手下有七个暗卫营,我们各司其职,消息并不互通。”
“嗯……”
她望着浓重的夜色出神。
“阿执,陪我去趟柳玉楼。”
……
宋愿梨带上簪子和令牌,与阿执一同去了舞阳大街的柳玉楼。
伶风观是京中最大的蓝颜馆,这柳玉楼便是京中最大的红颜楼。谁又能想到这蓝颜馆与红颜楼身后的势力会深不可测呢?
柳玉楼在外面看上去与其他的青楼并无不同,但内里分为三楼,一楼是白日供人吃喝的饭馆,二楼是在夜晚供达官贵人莺歌燕舞之地,三楼则是以冷墨玉为首的江湖组织“墨阁”接单的地方。
宋愿梨进了柳玉楼,掌柜的见到她头上的簪子,又见她与冷墨玉给的画像长得一样,便陪着笑脸迎了上去。
掌柜的将她与阿执带到了三楼的一间屋子内。
现在正值夜晚,二楼的嬉闹声有些恼人。
“郡主需要我们做什么?”掌柜给宋愿梨与阿执各倒了一杯水。
“帮我去找济世门的人来京城。”宋愿梨听着楼下的吵闹声,有些喝不下水,“若是你们找不到,就让冷墨玉去找,最多三日,我要见到济世门的人。”
“是。”
……
事情办完,宋愿梨与阿执便又回了宋府。她现在应当还是带病之身,不方便在外久留,免得露出破绽。
“冷墨玉的情报看来也不靠谱。”
宋愿梨待在浴桶中,阿执在一旁伺候沐浴。
“大人,属下有一个小的想法,但不知是否合理?”
宋愿梨见阿执身上也没有穿衣服,便轻轻使劲将人也拽进了浴桶之中,然后将人按在浴桶边缘。
“阿执说吧。”
“冷公子的情报虽然与事实有些出入,但同太女殿下查到的情报却相吻合,可太女殿下查到的旧档不会有错。”
阿执最喜上山探花。
“你是说,白姬衍把记录改了,冷墨玉找到的证人多半也是假的。”
宋愿梨气息不稳。
“嗯,大人聪颖。”
“阿执的嘴真甜,我来尝尝。”
宋愿梨将人按在身下,贴上他的唇。
……
水中沐浴了许久,宋愿梨被阿执抱回了主屋。这不是在湘夏,浴桶中的水有下人可以收拾。
下午被打断,阿执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方才沐浴时的那点时间根本填不饱他二人的胃口。
故而,两人又缠绵了半宿才罢休。
夜色微凉,幸好有美人暖床。
宋愿梨临睡前脑海中一直在回想嬴宸曜的话。
“白姬衍,白家……白锡!”
宋愿梨猛地坐直身子,被子滑落至腰间。阿执担心她着凉,赶忙用被子将人裹紧。
“大人你在说什么?为何突然说到白锡公子?”
“阿执,白姬衍是白家当年的大公子,也就是白锡的伯父。”宋愿梨抱紧阿执的身子,“那白锡也就是我的仇人,我当时竟然看上了与我有血海深仇的人!”
好险,当时皇帝不知为何没有同意赐婚,阻止了这段孽缘。现在她宋愿梨已经坚定了不可能与白锡成婚的决心,自然也不会成就这段孽缘。
“可大人还是与白公子有婚约啊?”阿执轻抚着她的背。
“我都能抗旨回京,又怎么会真听白姬衍的话和白锡成婚呢?”宋愿梨又凑近了阿执几分,“他得位不正,我何必要理会,睡吧。”
阿执安心地搂着宋愿梨准备入睡,可怀中的人又发出一声惊呼。
“不好,嬴昭渊有危险!”
“这话是怎么说的,二殿下怎么会有危险?”
阿执手脚麻利地帮她将衣服穿上。
“你若是白姬衍,会一直假扮赢家的皇帝吗?”
“不会,我定会想办法将这江山传给白家。”阿执系好宋愿梨衣服上的系绳,“大人,抬一下手。”
“我读史书,观前朝有禅位的例子,现在赢家宗室几乎都在当年被铲除,继位的必定是嬴昭乾与嬴昭渊,嬴昭渊若是被送去了北启国,再铲除掉嬴昭乾,再拟一个禅位的诏书……”
话说完,衣服也穿好了。
“可大人要去往何处?现在宫门已经落锁,我们进不去,即便没有落锁,现在大人应该在家中养病,贸然进宫,那岂不是欺君之罪。”
“是,是我太激动了。嬴宸曜离开前还说了什么呢……”宋愿梨又坐回床上,“阿执,还是帮我把衣服脱了吧。”
“是。”
宋愿梨任由阿执将衣服褪下,还有件里衣。
今夜她有心事,大抵不会再亲昵,阿执怕她晚上着凉,便没有再将里衣脱下。
“阿执,你现在去陆家送信,即刻便去。”宋愿梨抓住他的手,“你去找陆晚棠,让他找借口同陆家长辈说。你定要见到陆晚棠再将这话告诉他。”
“属下明白。”
“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
阿执送宋愿梨离开京城那日到过陆府,这路还算熟悉,没有耽搁多久。
他立在门前敲门。
“谁啊?这大半夜的敲什么门啊?”
“宋家的,成安郡主有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