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北京站,笼罩在薄雾与煤烟混杂的气息中。人流熙攘,喇叭里播放着带有时代特色的激昂乐曲,夹杂着列车进出的汽笛声,构成一幅繁忙而充满力量的画卷。何雨柱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工装,背着那个自制的帆布挎包,混在等候检票的人群里,毫不起眼。
他利用【基础伪装】技能,微微佝偻着背,眼神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疲惫,像一个常见的、为家事奔波的中年工人。手腕上那枚红色的平安结被他小心地缩进袖口,只露出一小段红绳。
开往天津的绿皮火车车厢里拥挤而嘈杂,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各种食物气味。何雨柱找到自己的硬座位置,靠窗坐下,将挎包紧紧抱在怀里,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邻座是几个出差的技术员,讨论着厂里的生产任务;对面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农民夫妇,孩子哭闹不休;过道上挤满了无座的人,大声聊着天。
这一切的喧嚣,都与他内心的冷静与警惕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反复推演着抵达天津后的每一步行动。
火车轰鸣着,驶出站台,将北京城渐渐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由城市建筑变为广阔的田野和零落的村庄,春意初显,大地复苏。何雨柱却无心欣赏,他的心神早已飞到了那座陌生的城市,飞到了那个即将到来的、决定性的“天时”。
几个小时的颠簸后,火车终于缓缓驶入了天津站。
相比于北京站的庄重宏大,天津站显得更为繁忙和……混杂。海河的气息隐约可闻,码头的喧嚣仿佛隔着距离传来。站台上人头攒动,各色人等穿梭不息,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吆喝着小贩、穿着制服的铁路员工,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图景。
何雨柱随着人流走出车站,一股带着咸腥味和煤灰的冷风扑面而来。他站在车站广场上,环顾四周。高楼不多,多是些低矮的洋楼和平房,风格混杂,依稀可见旧时租界的痕迹。街道上,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自行车流如织,偶尔还能看到几辆老旧的汽车。
他没有急于行动,先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从挎包里拿出《红旗》杂志,假装阅读,实则用【洞察】技能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他在确认是否有可疑的盯梢,也在熟悉这座城市的节奏和氛围。
根据《行动纪要》的记载,他第一个需要确认的地点是代号“丁二”的联络点——“望海楼旁,茶”。
望海楼教堂,是天津一个颇为着名的地标。何雨柱在来之前已经通过查阅有限的资料(主要是从学校图书室找到的一本旧旅游指南)有所了解。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迈开脚步,汇入了街上的人流。
他没有选择坐车,步行更能让他感受这座城市,也更容易发现是否被跟踪。他走得不算快,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路边的店铺、行人的面孔,大脑却在飞速记忆着路线和特征。
约莫走了半个多小时,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和略显破败的里弄,一座高大的、具有罗马式风格的青砖建筑出现在视野前方,尖顶直指灰蒙蒙的天空。那就是望海楼教堂。
教堂前是一个小广场,此刻人并不多。何雨柱的目光迅速扫过广场四周。在教堂侧面,隔着一条约莫两车道宽的小马路,果然有一家茶馆。门脸不大,黑漆的木门,挂着蓝色的布幌子,上面写着一个朴素的“茶”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透着一股老派的沉寂。
就是这里了,“丁二”。
何雨柱没有立刻过去。他走到广场对面,找了个能观察到茶馆正门和周围情况的报栏,假装看报,实则用眼角的余光,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仔细审视着目标。
茶馆生意似乎有些清淡,偶尔有人进出,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是看起来像附近居民的男子。门口没有看到任何显眼的标记或暗号。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普通,寻常。
但越是普通,何雨柱越是警惕。聋老太太背后的组织行事隐秘,联络点必然伪装得极好。
他在报栏前站了将近二十分钟,确认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反复出现或长时间停留,也没有发现明显的监视点。此时,日头已经偏西,距离他推算的日环食“天时”,还有明天一整天。
他需要更近距离地观察,甚至……进去试探一下。
深吸一口气,何雨柱整理了一下衣领,将袖口里的平安结又往里塞了塞,迈步穿过马路,走向那家名为“丁二”的茶馆。
推开有些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茶叶清香、老旧木头和淡淡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茶馆内部光线偏暗,摆放着七八张暗红色的八仙桌,客人寥寥,只有靠窗的一桌有两个老者在安静地下棋,角落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在看报纸。
柜台后,一个穿着灰色对襟褂子、头发花白、精神却颇为矍铄的老者正在拨弄着算盘,听到门响,抬起眼皮看了何雨柱一眼,目光平淡,没有任何异常。
“同志,喝茶?”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点津门口音,不高不低。
何雨柱走到柜台前,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拘谨的笑容:“哎,老板,来壶高的。”(“高的”是这年代对好一点茶叶的俗称,既不太招摇,也不至于太寒酸。)
“茉莉魁针,成吗?”
“成,就这个吧。”何雨柱点点头,付了钱和粮票。
老者利落地泡好一壶茶,用一个棕色的陶壶装着,配了一个白瓷茶杯,指了指靠里的一张空桌:“那边坐。”
何雨柱端着茶壶茶杯,走到那张空桌旁坐下。位置不错,既能观察到门口和大部分茶客,又不算太引人注目。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茉莉花的香气氤氲开来。他没有立刻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店内。
下棋的老者专注于棋盘,看报纸的中年人翻动着报纸,发出沙沙的声响。柜台后的老板又开始低头拨弄算盘,仿佛世间只有那几颗算盘珠子值得关注。
一切如常。
何雨柱的心却微微下沉。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人不安。难道“丁二”已经废弃?或者,自己的理解有误?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温热,茉莉香浓,确实是好茶。
就在他放下茶杯,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试探时,眼角余光瞥见柜台后的老板,似乎极其不经意地,用算盘珠子的尾端,在柜台木质台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嗒。嗒。嗒。
声音很轻,混在算盘珠子的碰撞声中,几乎难以察觉。
但何雨柱的神经瞬间绷紧!
三下!不是三短一长,只是单纯的三下!这是什么意思?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某种信号?!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没有立刻看向老板,而是又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紧紧锁定着柜台后的身影。
老板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手指依旧在算盘上滑动。
是巧合吗?
何雨柱的心跳开始加速。他不能确定。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回应,或者……继续观察。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仿佛无意识地,也轻轻敲击了一下。
嗒。
只有一下。
他敲完,便垂下目光,盯着杯中的茶叶,仿佛在品茗,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柜台方向的任何一丝动静。
柜台后,拨弄算盘的声音,似乎极其细微地停顿了那么一瞬。
紧接着,老板抬起头,目光再次看向何雨柱,这次,那平淡的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何雨柱,看了大约两三秒。
然后,他又低下头,继续拨弄他的算盘,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茶馆里,依旧只有下棋的落子声和报纸的翻动声。
但何雨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暗流,开始涌动。
(第五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