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依旧阴沉,但雨已经停了。铅灰色的云层如同厚重的幕布,低低压在“津渡号”上空,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等待着那个决定性的时刻。河面(或者说此时已近乎海面)的风浪比昨日小了些,但海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蓝色,深邃得令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和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与臭氧混合的奇特味道。
“津渡号”早已彻底偏离了任何已知的航线,航行在一片空旷得可怕的水域。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茫茫海水,不见任何岛屿或船只的踪影,甚至连海鸟都踪迹全无。只有无尽的波涛,以及头顶那片越来越显得压抑的天空。
船上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来到了甲板上,就连之前一直待在舱底的普通乘客(如果他们真是普通乘客的话)也不例外。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或紧张、或狂热、或恐惧地望向天空,又或是望向站在船头那道拄着拐杖的佝偻身影——“烛龙”。
何雨柱站在“烛龙”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这是他被指定的位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背后甲板上那数十道目光的聚焦,其中尤以“泥鳅”那混杂着嫉妒与贪婪的视线最为刺人。赵干部眉头紧锁,似乎在强作镇定;陈先生则拿着一个老旧的双筒望远镜,不断观察着天空和四周的海面,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铁牛”如同一尊铁塔,守在“烛龙”另一侧,浑身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如鹰。
冷峻船员则守在驾驶舱外,与船长一同,紧紧盯着罗盘和海图,但那罗盘的指针正在轻微地、不规则地颤动着,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
时间,在死寂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午时将近。天空中的云层仿佛变得更加厚重,光线也愈发暗淡,明明是正午时分,却宛如黄昏将至。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压力笼罩着整艘船,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何雨柱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黄铜钥匙,钥匙入手一片冰凉,但仔细感知,似乎又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与周围环境产生共鸣的震颤。
“时候快到了。” “烛龙”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她抬起头,望向那片压抑的天空,浑浊(此刻已不再伪装)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光芒。“手持‘信钥’,注入你的意念,感应‘星蚀’之力!”
何雨柱不敢怠慢,立刻将黄铜钥匙从口袋中取出,紧紧握在右手掌心。他闭上双眼,努力排除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钥匙之上。他不知道所谓的“注入意念”具体该如何操作,只能凭借直觉,试图去“沟通”这把神秘的器物。
起初,钥匙依旧只是冰冷。但渐渐地,随着天空愈发昏暗,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苍凉气息开始弥漫天地。何雨柱感到自己掌心的钥匙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频率越来越快,那冰凉的触感也逐渐变得温润,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仿佛“看到”了一幅模糊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星图,而其中一个位置,正散发着强烈的吸引感!
“就是现在!” “烛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
何雨柱猛地睁开双眼!
只见天空之上,太阳正被一个黑色的圆影缓缓吞噬!日环食开始了!天地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半明半暗状态,光线变得扭曲而惨淡,海水的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幽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芒。气温似乎在急剧下降,狂风毫无征兆地再度掀起,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而何雨柱手中的黄铜钥匙,此刻正散发出淡淡的、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晕!那光晕并不强烈,却仿佛拥有穿透迷雾的力量!钥匙尖端,更是隐隐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那正是他脑海中星图感应到的方位!
“左满舵!方向偏东十五度!全速前进!” “烛龙”毫不犹豫,根据钥匙指引的方向,向驾驶舱发出了指令。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船长和冷峻船员显然也看到了钥匙的异象,脸上露出震撼之色,但动作却毫不迟疑,立刻执行命令。“津渡号”发出一阵沉重的轰鸣,船体剧烈倾斜,朝着那未知的方向,破开墨蓝色的诡异海浪,奋力前行!
钥匙在何雨柱手中持续散发着光晕和温热,指引着方向。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把钥匙之间,似乎建立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联系,仿佛它正在从自己身上汲取着什么,又或者,是在将自己与某种宏大的存在连接在一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能量场!系统受到轻微干扰!】
【检测到宿主正在与高维信息载体(信使之钥)进行浅层精神链接!链接稳定性:低。建议宿主保持精神集中!】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何雨柱心中凛然,更加不敢松懈,全力维持着与钥匙的感应。
“津渡号”在钥匙的指引下,在这片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诡异海域中航行。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海面上时而会出现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时而又会升起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白色海雾;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无法辨认的海洋生物的阴影在深水中一闪而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前方,又敬畏地看着何雨柱手中那散发微光、如同灯塔般指引方向的钥匙。
“保持航向!我们正在穿过外围迷障!” “烛龙”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快了!就快了!”
突然,钥匙的光芒猛地炽盛了一下!指向的方向前方,那浓得仿佛实质的海雾,竟然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开般,向两侧缓缓散开,露出了一条相对平静、隐约透着微光的……水道?!
不!那不仅仅是水道!在水道的尽头,空间的景象仿佛被扭曲了,光线在那里发生了诡异的折射,隐约可见其后并非无尽的海水,而是一片……朦胧的、仿佛笼罩在薄纱下的、有着奇异植被和嶙峋山影的陆地轮廓!
那就是……“故国”的碎片之地?!归墟的入口?!
“全速!冲进去!” “烛龙”几乎是嘶吼着下令。
“津渡号”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船头对准那条诡异的水道,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冲了进去!
就在船体彻底没入那片扭曲空间的瞬间,何雨柱感到手中的钥匙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热,仿佛与什么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同时,一股巨大的、仿佛来自不同维度的撕扯力作用在整艘船上!
天旋地转!光线扭曲!声音仿佛被拉长又压缩!
何雨柱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狂暴的能量呼啸声和船体结构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恐怖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津渡号”猛地一震,仿佛从高速行驶中骤然闯入了一片平静的水域。
何雨柱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急忙抬头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以及船上所有的幸存者,瞬间窒息,瞳孔放大到了极限!
(第六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