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组的地下基地，比上次那个临时审讯室更加森严、更加冰冷。
我被单独带到了一个完全由某种银白色金属打造的房间，墙壁光滑得可以倒映出人影，却没有任何接缝，仿佛整体浇筑而成。房间内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只有中央一张同样材质、固定在地面的金属椅，以及天花板上数个不同角度、闪烁着微光的监控探头和传感设备。
“坐下。”带我进来的两名零组队员语气生硬，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他们手中的能量抑制棍虽然没有抬起，但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激发钮。
我没有反抗，沉默地坐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上。手腕上的黑色手环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从椅背和扶手延伸出来的、更加复杂的束缚带，将我的手腕、脚踝和腰部牢牢固定。
这些束缚带内部似乎嵌有某种能量导管，贴上皮肤的瞬间，一股更强的抑制力场笼罩全身，让我体内那股刚刚吞噬了煞灵、尚且躁动不安的冰冷力量，如同被套上了缰绳的野马，流转变得极其艰难、滞涩。
掌心的烙印传来一阵阵强烈的排斥与刺痛感。
房间一侧的墙壁无声地滑开，代号“庚”的技术负责人和另外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走了进来，他们推着一个装满各种精密仪器的小车。庚的脸色比上次更加严肃，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极度危险又充满诱惑的出土文物。
“陆川先生，鉴于你之前的表现，我们需要对你进行更全面、更深入的能量层级评估和生理状态监测。”庚推了推眼镜，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请尽量放松，不要抵抗。任何抵抗行为都可能触发安全机制，那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她示意了一下，一名研究员将一个布满细微电极的头盔状装置戴在了我的头上，冰凉的触感紧贴头皮。另一名研究员则用一个类似扫描枪的仪器，对准了我右手的烙印，开始进行细致的扫描。
“能量抑制力场已提升至Level 3。开始记录基础生理数据：心率、血压、脑波活动、体表温度……”庚一边操作着推车上的主控面板，一边冷静地报出数据，“……生命体征稳定，但核心体温低于正常值摄氏3.5度，体表能量辐射异常，读数持续波动……”
随着她的操作，我感觉一股微弱的、但极具穿透性的能量流从头盔和扫描仪中发出，试图深入我的身体，探查我经脉深处、意识核心，甚至……与那镜念融合的区域。
体内的冰冷力量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开始本能地收缩、防御，如同盘踞的毒蛇，对着外来的探查亮出了獠牙。一股暴戾、抗拒的意念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翻腾。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抗拒与能量排异反应！”一名研究员看着屏幕上飙升的曲线，紧张地报告。
“加大抑制力场输出，Level 4。”庚毫不犹豫地命令，同时快速在面板上输入指令，“注入镇静剂A-7，剂量0.5标准单位。”
手臂的束缚带传来轻微的刺痛，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注入静脉。
这股药物并非普通的镇静剂，它似乎能直接作用于能量核心和精神层面，我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疲惫感袭来，脑海中那股暴戾的意念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体内的冰冷力量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纱，变得模糊、迟钝。
“抗拒反应减弱。继续扫描。”庚紧盯着屏幕。
扫描的能量流更加深入。我仿佛能“看到”那无形的能量如同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我丹田气海的位置——那里原本是修行者凝聚真气之所，但此刻，却被一片深沉、旋转的黑暗所占据，那是“梦魇精华”与镜念融合后的核心。
能量触须试图靠近，立刻引发了那片黑暗的剧烈反应，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上去，竟开始反过来吞噬、解析那外来的探测能量！
“警告！探测能量正在被目标体内的异常能量同化吸收！速度超出预估！”研究员的声音带着惊骇。
庚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指在面板上飞快跳动：“启动反制协议，频率Gamma，逆向能量析取！”
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分解与剥离意味的能量波动从头盔和扫描仪中传来，强行切断了被黑气缠绕的探测能量流，并试图从我的能量核心中“抽取”出一丝样本。
“呃啊——！”
这一次的刺激远超之前！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直接捅进了我的能量核心，并用力搅动！那股冰冷的黑暗力量被彻底激怒，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充满毁灭意志的反冲！
嗡——！
房间内的灯光剧烈闪烁，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固定我的金属椅微微震颤，束缚带表面的能量导管明灭不定！
“抑制力场过载！能量反冲达到临界点！”研究员惊呼。
“停止析取！全力稳定力场！”庚当机立断，停止了刺激性的操作。
反冲的力量渐渐平息，但我感觉像是虚脱了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能量核心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一种被亵渎的暴怒感。
庚看着屏幕上那一连串触目惊心的红色数据和混乱的能量图谱，脸色难看至极。她沉默了片刻，对研究员吩咐道：“记录：目标能量层级评估为‘极高风险-无法量化’，其体内异常能量具有高度活性、侵略性及排他性，疑似具备初级意识反应，对常规探测手段表现出强烈抗拒及反向解析能力。建议将其危险等级上调至‘欧米伽（Ω）’级，并重新评估合作风险。”
欧米伽级？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另外，”庚将目光再次投向我，或者说，投向我右手的烙印，“在能量反冲的峰值瞬间，我们捕捉到了一段极其短暂、但结构异常复杂的能量信息碎片，似乎是从你能量核心深处被震荡出来的……类似于一种……加密的烙印或者信息种子。”
她将一段经过处理的、极其模糊的能量波形图投射到墙壁上：“我们的超级计算机正在全力破译，但目前进展缓慢。这段‘种子’信息，可能与‘源渊’，或者与你体内能量的最终指向有关。”
源渊？我心中一动，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看向那段波形图。那扭曲、跳跃的线条，在我眼中，却隐隐与傩宫“寂灭归墟”碑上的某些古老文字，以及我掌心烙印最深层的纹理，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难道……这被封印在我能量核心深处的“种子”，才是那镜中“念头”真正的核心秘密？是通往“源渊”的线索？还是……召唤“寂灭”的最终指令？
庚似乎从我眼神的变化中捕捉到了什么，她缓缓道：“陆川先生，看来你对此并非一无所知。这段‘种子’信息，或许是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新的‘合作基础’。”
她示意研究员解除了一部分束缚，但抑制力场依旧存在。
“在你能够完全控制体内力量，或者我们成功破译这段‘种子’之前，你将被限制在这个基地内，接受二十四小时监控和定期的‘非侵入性’检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我看着这间冰冷的金属房间，感受着体内那既属于我、又时刻试图吞噬我的恐怖力量，以及那刚刚被发现、可能关乎一切的“种子”……
我知道，短暂的“自由”已经结束。
我仿佛成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体内却埋藏着核弹的野兽。
而零组，既是我的看守，也可能是我解开谜团、寻找生机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