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组基地，深层隔离区。
这里比之前的“休养室”更加森严。四面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由掺入了特殊能量导流材质的银灰色合金整体浇筑而成，没有任何接缝。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将经过多重过滤的气流注入，带走每一丝可能外泄的能量波动。
我被安置在一张同样材质的固定床上，手腕、脚踝、腰部，甚至颈部，都被加装了能量抑制符文的合金环牢牢锁住。
这些抑制环与整个房间的力场发生器相连，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能量牢笼。
比物理禁锢更令人窒息的是无处不在的监控。
墙壁上布满了高精度的传感器，实时监测着我的生命体征、能量波动、甚至脑波活动。
数个不同角度的摄像头，将我的每一丝细微表情和动作，毫无遗漏地传输到控制室。
我成了这座人类科技与古老秘法结合打造的堡垒中，最危险的囚徒，也是最珍贵的样本。
回到基地已经十二个小时。
体内的拉锯战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脱离了黑水涧那相对“自由”的环境，变得愈发激烈。
那新生的、蕴含着“禁锢”与“寂灭”双重特性的力量，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猛虎，疯狂地冲撞着抑制力场，试图挣脱束缚。
左眼的冰寒与右眼的灼流交替闪烁，视野中的世界也因此变得光怪陆离。
我能“看”到抑制力场那如同水波般的能量纹路，能“感知”到墙壁合金内部那缓慢但持续的金属疲劳，甚至能隐约“听到”隔壁房间设备运行时那微不足道的能量损耗……
一切都在走向衰败，走向终结。这份认知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我的理智。
更糟糕的是，我发现这种“感知”和“吸引”并非完全被动。
就在刚才，一名穿着厚重防护服的研究员进来为我注射营养剂和镇静药物时，我右眼的暗金光芒无意中扫过他手中的金属托盘。
下一秒，那托盘边缘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片细密的锈蚀痕迹！仿佛在瞬间经历了数十年的时光！
研究员吓得差点把托盘扔出去，连滚爬爬地退出了房间。
是我。是我体内那源自“锁”节点的禁锢之力，在无意识间，加速了那金属托盘的“终结”进程！它在被动地汲取周围物质的“时间”，或者说，“存在稳定性”！
这个发现让我通体冰寒。
如果连金属都无法抵挡，那么生命呢？凌清玥，墨小刀，那些零组的队员……如果他们靠近我……
“不……”我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拼命收敛着自身的气息，将那股躁动的力量死死压制在丹田那片黑暗星云之中。
但越是压制，反弹的力量就越是凶猛。掌心的烙印灼热刺痛，那暗金与漆黑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我皮肤下微微蠕动。
隔离室的门无声滑开。
这次进来的不是研究员，而是甲，以及坐在轮椅上，被墨小刀推着的凌清玥。
凌清玥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眼神却清澈而坚定。
她在看到我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尤其是在注意到我那双异色的瞳孔时，她扶着轮椅的手瞬间攥紧，指节发白。
“陆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玥……”我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在她面前，我这副非人的模样，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与痛苦。
甲站在凌清玥身后，脸色凝重地看着我，尤其是我的眼睛：“你的状态很不稳定。基地的能量监测中心记录到，从你回来开始，隔离室周围的能量逸散率和熵增速率，比正常值高出百分之三百。
而且……有持续上升的趋势。”
他顿了顿，沉声道：“技术部门初步分析，你体内新增的力量，似乎具备某种……强制引导物质与能量走向‘终末’的特性。这非常危险，不仅对你自己，对周围的一切都是。”
凌清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仔细端详着我的眼睛，尤其是右眼那暗金色的流光，低声道：“这不是单纯的侵蚀……这是‘道’的痕迹，是规则力量的显化。陆川，你到底在黑水涧做了什么？你的眼睛……”
我艰难地扯动嘴角，将黑水涧底发生的一切，包括我强行触碰“锁”节点，吞噬部分禁锢之力，导致封印崩坏，以及这双眼睛和体内新生力量的异变，简略地告诉了他们。
随着我的讲述，凌清玥的脸色越来越白，甲的眼神也越来越沉。
“强行融合‘钥’与‘锁’的力量……”凌清玥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是亘古未闻之事！
两种截然相反、互为克制的规则强行纳入一体，你的身体和灵魂……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她猛地抬头，看向甲：“必须立刻停止所有刺激性的监测和研究！
他现在就像一个充满了混乱规则的不稳定奇点！任何外来的干扰，都可能打破他体内那脆弱的平衡，导致……彻底的爆发！”
甲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已经下令，暂停了大部分主动探测项目。
但目前的情况是，即使没有外部刺激，他自身的能量逸散和熵增效应也在持续恶化。
基地的抑制系统，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就在这时，我猛地感到一阵心悸！
体内那被压抑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破了我的意志封锁！
左眼的黑暗与右眼的暗金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不好！”凌清玥惊呼。
咔！咔咔！
锁住我手腕和脚踝的合金抑制环，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整个隔离室的灯光疯狂闪烁，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强大的能量乱流以我为中心，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抑制系统过载！力场即将崩溃！”控制室的警报声通过扩音器尖锐地响起！
“带她走！”我对着甲和墨小刀嘶吼，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两股狂暴的规则力量撕碎！
墨小刀红着眼睛，想要冲过来，被甲死死拉住。甲一把抓过凌清玥的轮椅，强行朝着隔离室外退去！
“陆川！”凌清玥回头，看着我那在能量风暴中扭曲的身影，眼中充满了绝望与决绝。
就在隔离室的合金门即将关闭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猛地咬破指尖，用尽最后力气，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染血的、复杂无比的符箓，朝着我打了过来！
那符箓化作一道清蒙蒙的光，穿透了混乱的能量风暴，没入我的眉心。
一股清凉之意暂时护住了我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
紧接着，厚重的合金门轰然关闭！将内外彻底隔绝。
我瘫倒在崩裂的床上，周身被狂暴的黑暗与暗金能量包裹，如同一个即将爆发的超新星。
隔离室外，警报声、奔跑声、甲声嘶力竭的指挥声乱成一团。
而我，在这力量的漩涡中心，清晰地感知到——
我，正在滑向彻底失控的深渊。
这具身体，这个灵魂，即将无法容纳这撬动规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