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辛夷的元气窥探下,三人在石室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暗门,叶青舟顺着缝隙轻推墙壁,果然,在石室的隔间发现了两名女孩正并排躺在一张石床上,周围简单陈设着一些儿童用品,一盏煤油灯并未点燃,江小菜借着手机的光线扫了一眼床上,脸色忽然就难看起来。
“大佬,这……”
她关掉了拍摄的镜头,因为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一身煞白,浮肿的皮肤裸露在石室的空气里,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活像一颗发面白馒头一样瘫在床上。而另一个女孩双目紧闭,瘦削的脸蛋虽然不见了黢黑,惨白的皮肤跟旁边的女孩一样不见血色。
叶青舟面色一沉,完全不顾石室里充斥着的酸腐空气,两步上前来到石床边,犹豫了一秒,伸出右手往阿念鼻翼下探了探。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阿念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一息尚存,叶青舟不敢轻举妄动,回头看眼辛夷,辛夷这才走上前来开始检查。
“那,丫丫呢?”江小菜实在不忍心看到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女孩,扭曲的父爱让她承受了长达十年的病痛,江小菜轻叹一声,问叶青舟。
叶青舟轻轻皱眉,然后挤出一句:“没能高高兴兴活,就送她体体面面去吧。”
江小菜也明白回天乏术这几个字的分量,她只是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是从叶青舟的口中说出的。少女会意:
“我会用最温和的方式。让丫丫做个好梦……”
辛夷抱起石床上已经开始好转的阿念,江小菜从符文里找了好久,搜出一张从特调局商城用闲散积分换来的“梦灵阵图”,盘腿在地上鼓捣了起来。
叶青舟永远无法知道躺在床上的丫丫在最后一刻究竟做了什么样的“美梦”,只希望她的梦里,有关心她的爷爷和爸爸妈妈,再也不会被病痛折磨……
三人从井口浮出水面的时候,脸上都有些凝重,阿澈看到被叶青舟抱着的妹妹,眼泪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相依为命那么久,他只把担心攥在小小的拳头上,家庭的重担挑在肩头。
叶青舟让阿念斜靠在井缘外,贺征一脸担心上前询问三人井下的情况,看见江小菜都有些闷闷不乐,很担心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三人默契对视一眼,决定把井下发生在周同成和丫丫身上的事永远尘封,他们提交的事件解决报告上也只在这部分落了寥寥几笔。
阿镜的情况并不好,在帮助青舟小队三人从末世回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叶青舟等阿澈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后,才又开口问他:
“辛夷看过,阿念没事……那枚铜镜,可不可以借给我?”
阿澈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阿念,抬眼看看眼前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女,对她的猜忌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少年思忖了片刻:
“我可以把它送给你……”见少女眉头微动,阿澈又立刻补充:“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
“我想拜你为师,求你教我功夫。”
“???”
“你不愿意?”
“……”
愣在一旁许久的辛夷见状,终于有了些笑模样,穿着格格不入职业装的少女步态轻盈,仍旧一副名门闺秀的神态,少女“噗嗤”一笑:“青舟她的功夫,恐怕你学不来。”
“没事,只要她肯教我,别说是一块铜镜,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做。只要有了本事……”少年看看斜靠在井边的妹妹,眼神坚定。
“叶小姐……”
阿镜极度微弱的声音从阿澈腰间传出,果然在与周同成那场激战过后,阿镜已经消耗了过多的精神力,现在她只能寄灵在铜镜里勉强与众人对话。
“妈……”少年本能的那句“妈妈”没有喊出口,他明白那一切不过都是镜子里的姐姐替他们罗织的美梦,可自己就在刚才还在指责她,显然再这么称呼她已经不合适了。
“阿澈是个能干的孩子……我总……我总在他身上看到我哥哥的影子,当初要是、咳……”阿镜的气息孱弱,说到这里声音都在颤抖:“叶小姐,我也想拜托你,能不能就收下这个孩子……只要有点糊口的本事、他们兄妹、可以自己生活,不会、不会给您添太多麻烦……”
“……”叶青舟并没有这个意思,她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我跟着周同成,做了很多错事。算是弥补、不……算是赎罪吧,如果您不介意,我的‘时流转轮’也许能帮得到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见叶青舟还是不开口,江小菜连忙接过话头:“好了好了,大佬她不是那个意思,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现在开始,大伙都听我的!阿澈,你带着妹妹,现在村里治病,等阿念好了,你们就去九龙七中找我们几个,贺公子家大业大,也不多你们两一双筷子……”她瞥了一眼贺征,贺征只得抿唇微笑……
“阿镜,我大佬身上法宝够多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从臭道士那找几本化形的术法,你就……”江小菜思忖片刻:“你就变成一只戒指,我大佬出门任务的时候就带上你,你可以分得大佬消灭怪异和魇获得的精神力来恢复能力,但是作为代价,你的时流转轮,要跟我们共享,怎么样?”
“……”
“江小姐想得很周到,日后请多关照……”阿镜的声音有些颤抖,阿澈也猛猛点头,显然,江小菜的安排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安顿好了村子里所有的事,青舟小队最后去看了看周大爷,老人很后悔替儿子做了那些昧良心的丑事,他答应小队之后会挨家挨户上门道歉,并把那些让人做噩梦的东西都收回来。
老人问到同成和丫丫的下落时候,三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江小菜灵机一动,告诉周大爷周同成已经带着丫丫去道门寻访其他治病的办法了。周大爷满脸皱纹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多久俺都愿意等,盼望他们早点回来。”
拖着满身疲惫,四人回到夏江区,他们刚下公交车,迎面就撞上了着急等在附近的贺苗,贺苗看到贺征,又看看他身边的三个姑娘。
“小、苗姐……?你咋在这?”
“你爸在找你,跟我回卫戍再说!”贺苗没有多做解释,一把拽起贺征,然后回头对三个女生露出一个笑容:“直播我看了,青舟小队棒棒哒,姐姐改天请你们喝奶茶哈~”
然后贺苗就开车载着贺征离开了。
辛夷很不习惯身上这套紧绷绷的套装,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先回宿舍换一套宽松的汉服回来。
叶青舟给时雨发了一条消息,收到回复的叶青舟叫住辛夷:“雨姐喊你晚上回星河鹭起吃饭。”
辛夷答应一声,表示换好衣服就会去。
江小菜看看两人,一耸肩:“那我回去写报告、剪视频……”
苦命江小姐终究还是担起了所有:“这个家没有我得散啊!”江小菜踢了一脚路边小石子,在星河鹭起院外和叶青舟分道扬镳,却听见大佬在身后喊了她一声,江小菜兴奋回头,叶青舟冷声道:
“阿镜在你那里,照顾好她。”
“哦……”江小菜腮帮子鼓鼓的,已经开始委屈的时候,却见叶青舟手里伸出一根士力架来,江小菜抬头,眼神里说不出的惊讶。
“不要?”
江小菜摇头,然后又惊喜点头,一把手扯过大佬手里的士力架,一蹦一跳回家剪视频去了。
叶青舟回到家,时雨难得周末休息,收到她要回来的消息就连下厨带外卖还没等她进门就在餐厅铺了满满一桌的好吃的,叶青舟进门,扑鼻的米饭香和灶火的暖意迎面而来,时雨穿着围裙听见门响,仿佛就像所有等待女儿回家的母亲一样,跑去门边,然后用围裙擦了擦沾满油渍的手:
“快去洗手吃饭,小辛应该在路上了吧。”
“……”叶青舟不知怎地,总觉得鼻子一酸,话都说不出,她看看时雨有些笨拙地在围裙上抹了一把,手上原本白嫩的皮肤被油点溅得通红:“我、我也来帮忙……”
时雨点头,把叶青舟让进了厨房,不过显然,姐妹俩无一精于此道,手忙脚乱了一阵后,叶青舟才把最后一道鲈鱼端上餐桌。
“雨姐,怎么忽然做了这么多菜?找到新男友了吗?”终于忙完所有的事,叶青舟替时雨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你是还嫌我命长啊?”时雨坐下来,没好气瞥了一眼叶青舟:“刚才欧阳秘书长打电话过来,说你们解决的噩梦事件之前被情报处误判,现在已经把事件级别调整到了b级!他打电话过来向我道歉……”
时雨说着说着就放慢了语速:“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你脖子上系个铃铛啊?”
“啊?”
“那样你一回来,我就能听见了啊……”玩笑说着说着,时雨的喉头忽然哽住。
叶青舟鼻子一酸,虽然已经先跟家里打了招呼,但毕竟他们是武特班的学员,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会先到来,经历过杨家堡梦境事件的叶青舟现在对这件事尤其在意,她知道,自己比阿澈兄妹和阿镜兄妹都幸福太多,而她获得的幸福,很大程度都来源于眼前这个比自己并不大多少的姐姐身上。
叶青舟默默往时雨碗里夹了块鲈鱼肉,然后端起饭碗很快扒拉了几下,才说:“辛夷快来了,雨姐趁热……”
“噗……”时雨忍不住轻笑:“还怕小辛抢我们的吃?”
几分钟后,换回汉服裙钗打扮的辛夷拎着一包烤串上门,就连时雨都很惊讶,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讨喜的“繁文缛节”。当晚,三人在欢笑声中放松度过,时雨留宿了辛夷在家,叶青舟也破天荒没有出门去送外卖,初冬的天气,暖意在这个家庭里悄然绽放……
周一的数学课后,贺征神神秘秘地把叶青舟和江小菜叫到一边:“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哎呀,卖什么关子呢!快说!”
江小菜环抱双臂一跺脚,贺征无奈,耸肩说道:“小菜菜递上去的报告,分部给我们评了个b级,积分下午就到队长账上,每人5000!”
叶青舟也很意外,就算抛去给苏砚留下的那两千,现在她也妥妥成为万元户了吗?
“还有呢,这次事件奖励25点绩效,咱们四个人目前的绩效点超过70点,已经足够转正了!现在只要咱们愿意,随时都可以直接从七中调到西南分部,终于不用当见习生啦!”
“噗,那王佐临和韩赟不是亏死了?”江小菜幸灾乐祸,眼神往操场上瞥。
“谁说不是,那哥俩一个数学课都在跟我叭叭说我不够意思,烦得我……”贺征挠头。
叶青舟还得考虑一下,毕竟她努力这么久,对高考还是有执念的,更别提在学校里还能学到各种各样的新知识……少女两人相视一笑,叶青舟开口:“还有一个坏消息呢?”
“哦对了……”贺征的笑容忽然就收敛下来:“这个事是欧阳秘书长亲自跟我说的,目前也就只在我们四个人之间公开就行了,你们出去以后可别乱说哈。”
“哎呀!”江小菜又要跺脚,贺征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给她,然后才说:
“我叔公、贺崇山,跑了……”
叶青舟也很意外,西南卫戍这么严密的防卫居然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从铜墙铁壁的监狱里跑掉?
“听说,这件事也跟禹城有关……”贺征补充。
“我就说嘛,你那个姑姑那么厉害,怎么会让一个老头跑掉……”江小菜有些幸灾乐祸地吐槽。
“欧阳秘书长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小队提高警惕,叔公出来后很可能对叶……队长不利。”贺征看看叶青舟,有些不习惯地改了口。
“哟!都这样了,还叫叔公呐!”
就在三人以为他们的密谈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贺征和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女生挂着看热闹一样的微笑盯着他们三人:
“你怎么同时跟两个姑娘说悄悄话啊,这样不太好吧?”
女生穿着一件暗红色风衣,叶青舟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女生手里正抱着厚厚一摞书在往楼道另一边走。
“烬雪?!”
江小菜瞪大眼睛,就连她和叶青舟都完全没有察觉到女生的靠近。
“想不想听个更糟的?”烬雪脑袋凑到叶青舟和江小菜跟前,语气兴奋。
叶青舟无奈,右手筋脉本能浮现灿金色。
“跟你说话都不回答的吗?没礼貌!”
烬雪看看叶青舟,余光扫过她隐隐发光的右手,还是笑容满面:“那我好心告诉你们好咯……”
“更坏的事是——”女生笑容灿烂:“你们的体能训练课,以后归、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