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百川院外人头攒动,喧声鼎沸。
各路江湖人士齐聚于此,皆是为了一睹传说中剑神李相夷的佩剑——少师。
人群一角,萧秋水脸上戴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只露出线条漂亮的下巴和紧抿的唇。
他紧紧挨着李莲花站着,一只手还悄悄拽着李莲花的衣袖一角,仿佛生怕被人群挤散。
李莲花则是一身素衣,神色平静地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淡淡扫过高台。
笛飞声抱着臂,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玄衣墨刀,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周围不自觉空出一小圈地。
萧秋水凑到李莲花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花花,你看我聪明吧?戴个面具,省得他们总盯着我的脸看。” 他可是记得无了和尚说过,自己这张脸跟当年的李相夷有几分相似。
李莲花侧头,看着面具下那双骨碌碌转的、写满了“快夸我”的眼睛,眼底泛起一丝笑意,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替他正了正有点歪的面具:“嗯,我们秋水想得周到。”
一旁的笛飞声冷眼瞧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小动作,冷哼一声,语气硬邦邦地插话:“黏黏糊糊。”
萧秋水立刻扭头瞪他,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满:“要你管!阿飞,那边树荫下挺凉快的,你要不要过去待会儿?” 言下之意:别打扰我和花花过二人世界!
笛飞声连眼皮都懒得抬,完全无视了他这幼稚的驱逐令。
这时,高台之上,白江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少师沉寂十年,能被寻到,重现于世,全倚仗江湖的朋友相助,更幸的是有两位老友全力奔走——”他说着,伸手向身旁示意。
众人的目光随之聚焦到台侧的乔婉娩和肖紫衿身上。
“原来是乔女侠和肖大侠寻回的少师剑!”
“不愧是剑神红颜与挚友!”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议论与赞叹。
乔婉娩今日穿着一身素白衣衫,容颜清减,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
她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掩饰的伤感:“这么多年,能寻到相夷生前从不离手的少师,我们也十分慰籍。”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众人,语气转为坚定,“今日,望我武林中人,莫忘记惩恶扬善,天下太平的理想,不负相夷,他心中所愿。”
她话音未落,声音已有些哽咽。
一旁的肖紫衿立刻上前,极为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抚,动作亲昵,语气温柔地安慰:“婉娩,莫要过于伤怀,相夷在天有灵,见你如此,也会不安的。”
台下众人见这情形,眼神各异,有惋惜,有了然,也有暧昧的揣测。
石水站在纪汉佛身边,皱了皱眉,低声道:“这肖紫衿,如今是越发不避嫌了。”
纪汉佛叹了口气,摆摆手:“哎,老四,都十年了……由他们去吧。”
人群外围,笛飞声将高台上的一幕尽收眼底,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神色平静无波的李莲花,语气平淡地陈述,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身边的李莲花和萧秋水听清:
“李相夷,我还以为,这乔婉娩是你的女人。”
李莲花:“……”
萧秋水:“!!!”
李莲花尚未反应,萧秋水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他“唰”地一下甩开了原本拽着李莲花衣袖的手,猛地扭过头,隔着面具,那双瞪圆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住笛飞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笛、飞、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语气,又急又气,还带着浓浓的委屈和……醋意?
李莲花被萧秋水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怔,随即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伸手,重新将萧秋水那只甩开的手轻轻握住,包裹在自己微凉的掌心里,指尖在他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两下,然后才抬眼看向笛飞声,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笛盟主,慎言。乔姑娘是乔姑娘,李某是李莲花。前尘旧事,早已如烟散去。”
说着,他微微用力,捏了捏掌中那只因为生气而微微发抖的手,侧头看向身边气鼓鼓的“小狐狸”,声音放缓,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至于现在,以及往后,站在我身边的人,有且只有一个,便是秋水。”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天地间最朴素的真理。
萧秋水正竖着耳朵听呢,听到这话,满腔的怒火和醋意“噗”一下全漏光了。
面具下的脸颊“轰”地烧了起来,幸好有面具挡着。
他下意识地反手紧紧回握住李莲花的手,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里那点酸涩瞬间被巨大的甜蜜和安心取代。
他忍不住悄悄往李莲花身边又贴近了半步,仰起头,虽然隔着面具,但那眼神里的依赖和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笛飞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之间那不容插足的亲昵氛围,冷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便转回头,不再言语。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冷哼声中,少了几分惯常的嘲讽,倒多了点……懒得搭理这俩腻歪之人的意味。
高台之上,肖紫衿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慨然:“肖某有幸,今日能与诸位英雄一同见证,少师剑沉寂十载,终得重见天日!”
话音落下,两名百川院弟子上前,合力掀开了场地中央覆盖着的巨大红布!
红绸滑落,一柄长剑静卧于剑架之上。剑鞘古朴,隐有流光,即便静置,亦透出一股凌厉非凡的气势。
“是少师!真是李相夷的少师剑!”
“是少师,李相夷就是拿他自创的相夷太剑,一战惊绝江湖。”
台下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叹与议论,无数道目光灼热地聚焦在那柄传奇之剑上。
乔婉娩望着少师剑,眼神哀戚,似透过剑身看到了那个惊才绝艳、却已天人永隔的身影,悲伤难以自抑。
人群外围,萧秋水眼睛一亮,下意识抓紧了李莲花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兴奋与崇拜,压低声音道:“花花!那就是你的少师剑吗?真帅!光看着就觉得好厉害!” 他那模样,活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与有荣焉。
李莲花目光掠过少师,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看的只是一柄寻常铁剑。
他侧头看向身边兴奋的少年,唇角微勾,刚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带着追忆的口吻高声叹道:“嘿!说起这少师剑,俺可记得清楚!当年李门主为了博乔姑娘一笑,在扬州江山笑的屋顶上,用这少师剑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听说啊,剑柄上系了丈许红绸,剑光混着红影,那叫一个惊艳!当真引得万人空巷,只为看一眼那红绸一剑!”
这话音落下,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与唏嘘,都在追忆当年剑神为红颜一舞的绝世风采。
然而,这话听在萧秋水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
他脸上的兴奋和崇拜瞬间凝固,缓缓转过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住了李莲花。
眼神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浓浓的、几乎要实质化的酸意和委屈,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李莲花:“……”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不敢与萧秋水对视,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他。
萧秋水看着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直接给气笑了!他胸口起伏了两下,猛地一把甩开了李莲花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儿:
“李、相、夷!”
这一声,带着十足的控诉和醋意,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其中的“杀气”让旁边的笛飞声都侧目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