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左肩的撕裂剧痛和墙上那只“流血的眼睛”带来的视觉冲击,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彻底摧毁。那一声直接响在意识深处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帮我……”,像一根烧红的针,刺穿了我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它不是威胁,是哀求。一个被活生生砌进墙里、承受了三年非人折磨的灵魂,在向我这个唯一的感知者发出最后的求救信号。
逃?我能逃到哪里?这诅咒已经烙在我身上,左肩的剧痛就是明证。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这冰冷的注视和灵魂层面的撕扯也会如影随形。置之不理?难道要永远活在这种无休止的恐惧和折磨中,直到被逼疯或者……被它彻底同化?
横竖都是绝望。与其被动地等待最终的吞噬,不如……放手一搏!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好过在这泥沼般的恐惧中窒息而死!
一股近乎疯狂的决绝,混合着对墙内灵魂一丝扭曲的同情(或许还有对自身命运的愤怒),猛地冲垮了我的理智堤坝。
“操!”我低吼一声,忍着左肩钻心的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扫过厨房,落在角落那堆因为搬家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杂物上——那里有一把旧的、锈迹斑斑的消防斧!是前租客留下的,我当时觉得晦气,本想扔掉,却一直耽搁了。
就是它了!
我冲过去,一把抓起那把沉重的消防斧。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但此刻,这重量却给了我一种病态的踏实感。
我拖着斧头,转身面对那面正在“流血”的墙壁。那只血色的眼睛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决心,流出的暗红色液体变得更加汹涌,几乎要滴落下来。墙内的抓挠声和喘息声也变得更加急促,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我帮你出来!”我对着墙壁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扭曲,“但你要是敢害我……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话与其说是警告墙内的东西,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斧柄,后退两步,然后猛地抡起斧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流血的眼睛”旁边、墙体看起来最平整的地方,狠狠劈了下去!
“哐!!!”
一声沉闷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整个厨房似乎都震动了一下!斧刃深深嵌入了墙体,白色的涂料碎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反震的力量让我手臂发麻,虎口崩裂,渗出血来。但我不管不顾,拔出斧头,再次抡起!
“哐!哐!哐!”
我像疯了一样,一斧又一斧地劈砍着墙壁。汗水、泪水、还有虎口震出的血混合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左肩的剧痛仿佛成了我力量的源泉,刺激着我不断挥动沉重的斧头。我不再去想后果,不去想什么承重墙,不去想放出厉鬼的可怕下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劈开它!劈开这面该死的墙!
裂缝像蛛网一样在墙体上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暗红色液体从裂缝中渗出,染红了大片墙面,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臭味。
墙内的抓挠声变成了疯狂的撞击声,伴随着那种非人的、既像哭又像笑的嘶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那个被囚禁的灵魂,正在墙的另一侧,用尽最后的力量配合着我的劈砍!
“砰!!!”
终于,在我不知第多少次劈砍后,一大块墙体轰然坍塌!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灰尘和碎砖块四散飞溅。我停下动作,拄着斧头,弯腰大口喘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黑洞。
窟窿里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但那浓烈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正是从那里汹涌而出。
抓挠声和嘶嚎声停止了。
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灰尘在从窟窿里飘出的微弱气流中缓缓飘荡。
它……出来了吗?
我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握着斧头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突然——
一只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污垢的手,猛地从那个黑洞里伸了出来!五指扭曲张开,像溺水者 desperate 地想要抓住什么!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两只手扒住窟窿的边缘,用力!一个模糊的、布满灰尘和暗红色凝结物的头颅,缓缓地从黑暗中探了出来!
头发黏连在一起,脸上五官因为浮肿和挤压而严重变形,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死白色,但此刻,那死白色中却燃烧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疯狂怨毒的光芒!
它……出来了!
那个被砌进墙里三年的男人!或者说,他的……尸身和怨魂的结合体!
它一点点地从墙洞里往外爬,动作僵硬而缓慢,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每挪动一寸,都带着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沉重和恶意。
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举起斧头防御,但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看着这个从墙壁里爬出来的“东西”,完全暴露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
它爬出窟窿,瘫坐在一堆砖块和灰尘中,像一摊融化的蜡像。它抬起头,用那双死白色的眼睛,“看”向了我。
没有声音。但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冰冷百倍的怨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我的身上!
左肩的刺痛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整个灵魂都被冻结的僵直!
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苍白浮肿的手,指向了我。
然后,一个干涩、破碎、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疯狂和……无尽的恨意:
“门……开了……”
“该……你们……了……”
你们?
我猛地意识到什么,惊恐地转头看向304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刻,304那扇一直紧闭的暗红色防盗门,内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自己开了一条缝。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怨毒的气息,从门缝里弥漫出来。
一个穿着白色睡衣、长发遮面的女人身影,牵着一个小小的、脸色惨白的孩子身影,悄无声息地,从304的门缝里……飘了出来。
她们没有看我,而是直勾勾地“望”着刚从墙里爬出来的、那个男人的怨魂。
一家三口。以这种恐怖的方式,在毁灭之地,重新“团聚”了。
冰冷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
我好像……释放了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