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锈死的金属盖子,在雨水和泥土中泛着冰冷的光。上面扭曲的符文和暗红的漩涡标记,像一只嘲讽的眼睛,盯着我。身后,那股混合了百年怨毒的冰冷洪流已扑面而来,死亡的气息扼住了我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
完了。这就是结束。柳文谦,你留下的不是什么生路,是彻头彻尾的绝路!
就在我意识即将被那怨念狂潮彻底冲散的刹那,胸口的灼痛达到了顶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了!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撕裂感?
一段被更深埋藏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的最后一块残骸,猛地浮上意识的水面——不是柳文谦的悔恨和恐惧,而是他最后时刻的……决绝!
画面模糊而晃动:深夜,槐树下(不是现在这棵妖树,而是百年前那棵普通的槐树),柳文谦跪在泥泞中,双手鲜血淋漓地挖掘。他脸色惨白,眼神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他挖的,正是我脚下这个位置!他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那封秀娥的绝笔信,另一样,是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物件,看不清是什么。
他将两样东西并排放入坑中,然后用一个刻着符文的金属盖(就是我眼前这个!)小心盖好。填土之前,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金属盖中心的漩涡标记上。鲜血渗入符文,那漩涡标记竟微微亮了一下,随即隐没。
他抬起头,望向槐树,脸上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了整个地狱的疲惫,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如同烙印,刻进了此刻我的灵魂里:
“……以我之血,缚尔之魂……”
“……此物为引,此局为牢……”
“……后世若有缘(孽?)人至……血启……局终……”
血启局终?!
几乎在这段记忆碎片闪过的同时,那冰冷的怨念洪流已经触及了我的后背!秀娥那张扭曲的血红鬼脸和婴灵怨毒的身影几乎要贴上我的脊梁!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来不及思考,用尽最后力气,将刚才挖掘时被碎石划破、仍在渗血的手指,狠狠按向脚下金属盖中心的那个暗红色漩涡标记!
“噗——”
仿佛烧红的铁块遇到了冰水,一声轻微的、却直抵灵魂的异响响起。
我指尖的鲜血接触到漩涡标记的瞬间,那锈死的盖子上的所有符文,猛地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和黑暗的诡异力量,形成一个以盖子为中心、直径约一米的微弱光晕。
汹涌扑来的怨念洪流,在触及这暗红光晕的刹那,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秀娥的鬼脸和婴灵的轮廓在光晕外疯狂扭曲、冲撞,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有效!柳文谦的血,真的起了作用!不,现在是我的血!我和他,血脉或者说灵魂深处的那一丝联系,成了启动这“局”的钥匙!
但我还来不及庆幸,脚下的土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的“地雷响动”强烈十倍!仿佛整个大地都要被掀翻!
“咔嚓嚓——”
金属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上面的符文光芒明灭不定,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此同时,百米外那棵老槐树,暗红色的光晕暴涨,树干上浮现的鬼脸和婴灵发出更加疯狂的嘶嚎,整棵槐树像是活了过来,枯死的枝桠和暗红的“新芽”如同无数鬼手般疯狂舞动!
它们不是在攻击光晕,而是在……挣扎?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槐树的根部,从这片土地的深处,被强行抽取出来!
我脚下的金属盖子,成了风暴的中心!暗红的光芒越来越盛,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我感觉自己脚下的泥土正在变得虚幻,仿佛下面不是一个坑,而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盖子下方传来,不仅要吸走我的身体,更要吸走我的灵魂!
柳文谦的“局”,根本不是简单的镇压或化解!这是一个更为残酷、更为彻底的……“循环”之局?或者说……“献祭”之局?以他之血为引,后世承载其因果的“孽人”之血为钥,启动一个将“孽”与“钥匙”一同拖入永恒束缚的绝杀之阵!
“局终”——是怨孽的终结,还是我这个“钥匙”的终结?抑或是……一同沉沦的开始?
我想挣脱,但那吸力太强了!我的半个身子已经陷入变得如同流沙般的泥土中!胸口的印记滚烫如烙铁,与脚下金属盖的光芒疯狂共鸣!
我绝望地看向槐树方向,秀娥的鬼脸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那血红的眼中竟闪过一丝与怨毒不同的、极致的惊恐!而那婴灵的轮廓,则发出了尖锐的、仿佛要被撕裂的啼哭!
光芒吞噬了一切。
震动淹没了所有声音。
最后的感觉,是冰冷的泥土没过头顶,以及无穷无尽的、暗红色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