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了暴动,方东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乡政府宿舍。
刚推开门,他就敏锐地发现房间里的气息不对。桌子上,多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信封。
方东望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检查了门窗,确认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这说明,送信的人有钥匙,或者是内部人员。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里面没有钱,也没有刀片,只有一张照片。
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方东望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瞳孔猛地一缩。
照片上,赵刚书记正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两人姿态亲密,衣衫不整,背景是某家豪华酒店的大床房。那个女人方东望有点印象,是省报的一个实习女记者,之前来乡里采访过扶贫工作。
照片很模糊,显然是偷拍的,但赵刚的侧脸却拍得非常清晰,连耳边的黑痣都一清二楚。
这是一张足以毁掉一个正处级干部所有政治生命的“核弹”。桃色新闻,无论真假,一旦流传出去,赵刚就完了。
而在照片背面,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模仿方东望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书记,这是我为您收集的‘纪念品’。黑龙岭的项目,我想多分两成。您看着办。】
方东望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这是一招极其阴毒的“离间计”。周文这是要把这张照片栽赃给方东望,让赵刚以为方东望在背后收集他的黑料,以此来敲诈勒索。
如果赵刚信了,那两人刚刚建立起来的政治同盟瞬间就会土崩瓦解。周文就能各个击破,先借赵刚的手除掉方东望,再用照片毁掉赵刚。
方东望拿起照片,开启【望气之眼】仔细端详。
在蓝色的视野中,照片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伪造之气”。这张照片是合成的,或者说是借位的。最明显的破绽是窗外的树叶——照片里窗外的梧桐树叶是金黄的,显然是秋天,而那个女记者来采访是在今年四月,那时候树叶是嫩绿的。
“拙劣的把戏,但很致命。”
方东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着照片,深夜敲开了赵刚书记的门。
赵刚看着照片,气得手都在剧烈颤抖,脸色铁青,甚至有些发紫:“下作!太下作了!周文这是疯狗跳墙!他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这简直是无中生有!那天我只是和她在酒店大堂谈了一会儿稿子,根本没上楼!”
“书记,冷静。”方东望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既然敢把这照片放在我桌上,还模仿我的笔迹,就是在逼我们内讧。他知道我们在查乡财政的烂账,他这是在警告我们:要么闭嘴,要么鱼死网破。”
“那怎么办?我们就受他威胁?这种照片要是流出去,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赵刚将照片狠狠拍在桌子上,玻璃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不。”方东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嘴角勾起一抹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冷笑,“他想鱼死网破,我们就让他网破鱼不惊。他既然急着威胁我们,甚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说明他已经慌了。这也说明,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是对的,他那边的证据链快断了。他在急着销毁最后的证据。”
“你是说……”赵刚也是老官场,一点就透。
“档案室。”方东望吐出三个字。
……
当天深夜,月黑风高。
七里乡政府大院里静悄悄的,只有看门大爷的收音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一个黑影如同幽灵一般,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后院。他避开了门口的摄像头,熟练地来到了档案室的窗下。
“咔哒。”
一声轻响,档案室的窗锁被撬开。黑影动作敏捷地翻了进去。
档案室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味道。黑影没有开灯,而是打亮了一只微弱的手电筒,直奔最里面的那个铁皮柜子。
那个柜子里,存放着周文任期内所有的原始财务凭证,包括那些违规报销、虚报工程款的单据。那是定罪的关键铁证。
黑影将一桶早就准备好的汽油,疯狂地泼在那些文件上,刺鼻的汽油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烧吧,烧光了就干净了。”
黑影狞笑着,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了火苗。
就在他准备将打火机扔向油浸的文件堆时,原本漆黑的档案室里,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灯光。
“啪!”
“怎么,大半夜的,来给档案取暖啊?”
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黑影吓得手一抖,打火机掉在地上,但还没等火苗点燃汽油,一只脚已经先一步踩灭了火苗。
黑影猛地回头,惊恐地发现,方东望和赵刚正坐在档案室的角落里,像是在看戏一样看着他。在他们旁边,还架着一台高清摄像机,红色的录制灯正在不停地闪烁。
而在档案室的门口,几名身穿深色夹克、表情严肃的男人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位亮出了证件:“我是县纪委监察一室主任。现在怀疑你涉嫌纵火、销毁会计凭证,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个黑影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绝望的脸。
正是周文的司机兼心腹,也是那个替周文干了无数脏活的人。
“完了……”司机瘫软在地,裤裆里流出一股热流。
原来,早在三天前,方东望就通过【望气之眼】看到乡政府上空盘旋着一股浓烈的“火劫之气”,位置正对档案室。他料定周文在绝望之下会走这一步险棋——火烧连营,毁尸灭迹。
于是,他和赵刚设下了这个局,请君入瓮,抓个现行。
次日清晨,全县干部大会在七里乡大会议室召开。
周文坐在主席台上,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未眠。他还在想着怎么用那张照片做文章,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给市纪委的匿名检举信。
突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县纪委书记带着两名工作人员,脸色铁青地径直走向主席台。
会场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周文看着走近的纪委书记,心里涌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强作镇定,腿已经在桌子底下抖得像筛糠:“李书记,您这是……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去迎接……”
“周文同志,”纪委书记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张红色的“双规”通知书,声音冷得像宣判死刑,“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特别是涉及指使他人纵火焚烧公共档案、巨额受贿、生活作风腐化等问题,经县委批准,现决定对你实行‘两规’措施。请你配合组织调查。”
“什么?!纵火?我没有!那是污蔑!”周文猛地站起来,想要辩解。
但两名工作人员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
周文拼命挣扎,目光扫过台下,最终死死地钉在第一排的方东望身上。
方东望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仿佛在看一只跳梁小丑的落幕。
“不可能……我叔叔是副县长……你们不能抓我……我要给周副县长打电话!”周文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声音凄厉,被拖出了会场。
这一刻,盘踞七里乡多年的“周氏阴云”,终于散了。
周文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刻,他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工作人员的手,转头冲着站在台阶上的方东望嘶吼,眼中满是怨毒与恐惧:
“方东望!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我只是个卒子!你动了黑龙岭,就是动了‘那个人’的蛋糕!我在里面等你!我叔叔不会放过你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会吃了你的!”
那个人是谁?那个东西又是什么?周文的眼神里,竟然透着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恐惧,仿佛他见过的地狱,比监狱可怕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