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联络信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地下安全点内激起层层涟漪。这个组织过于神秘,其意图难辨,是援手还是新的威胁,无人能知。但面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共鸣放大器”制造任务,他们似乎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
经过安全点核心成员(主要是意识清醒的林深、墨羽,以及通过特殊脑波接口有限参与决策的、处于奇特沉睡状态的陈恪)的激烈争论,最终决定,接受“昆仑”的会谈请求,但必须设定在绝对中立且具备严密防护的地点。
会谈地点设在一处远离城市、深藏于山腹中的废弃气象观测站,这里经过林家和墨家的紧急改造,布下了重重警戒和反侦察措施。
“昆仑”只来了一个人。
来人自称“青圭”,身着简朴的深灰色中山装,年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气质沉稳如山岳,眼神澄澈仿佛能洞悉万物。他没有任何护卫,也没有携带任何显眼的装备,但林深和墨羽都能隐约感觉到,此人周围萦绕着一种极其隐晦而强大的能量场,与林家血脉之力或墨家技术力场都截然不同,更接近某种……与自然、与大地本源共鸣的力量。
“我们观测到‘蚀’的苏醒,以及你们勇敢但代价惨重的干预。”青圭开门见山,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蚀’,即你们所称的‘永寂之源’或‘污染’,并非此方宇宙原生之物,它是来自‘间隙’的掠食者,以有序信息与生命意识为食。”
他看了一眼墨羽和林深:“你们两家的先祖,以自身血脉和生命为代价,构建的并非永久封印,而是一个‘延迟装置’。‘蚀’从未停止过侵蚀,只是在等待时机,等待‘延迟装置’的衰弱,或者……像这次一样,被愚蠢的行为提前撕裂缺口。”
他的话印证了林见鹿和墨止手札中某些最悲观的猜测。
“你们能提供什么帮助?”墨羽直接问道。
青圭取出一个非金非木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三块散发着柔和光芒、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奇异晶体,以及一卷看似古老的玉简。
“这三块‘星髓’,是构建‘共鸣放大器’能量核心的关键材料,产自地心深处,蕴含星球本源之力,足以承载和纯化那孩子的‘纯净场’。”他指向晶体,然后又指向玉简,“这卷《太虚导引术》,可以教导你们如何更安全、更高效地引导和放大精神力量,或许对那位昏迷的母亲和父亲有所帮助。尤其是那位父亲,”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远程连接中陈恪的脑波数据,“他的意识正在‘太虚’边缘行走,这门术法或许能为他指引归途。”
条件是什么?林深和墨羽心中同时升起这个问题。
青圭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想法,缓缓道:“‘昆仑’不干涉世俗纷争,我们的职责是维系此方天地的平衡。‘蚀’的活跃已经威胁到了平衡。我们提供帮助,是希望你们能成功。但有两个要求。”
“第一,成功净化此次‘蚀’的缺口后,所有关于‘蚀’、关于高维信息战的知识与技术,必须严格封存,仅限于极核心人员掌握,不可扩散。过度的知见,本身就可能成为‘蚀’滋生的温床。”
“第二,”他的目光锐利起来,“那个孩子,陈哲,在他成年并真正理解自身力量与责任之前,需要接受‘昆仑’的观察与引导。他的体质是万中无一的奇迹,但也可能成为更可怕灾难的诱因。我们不能强迫,但希望你们应允。”
条件苛刻,尤其是第二条,几乎是将陈哲的未来置于一个神秘组织的监管之下。但“星髓”和《太虚导引术》又是他们目前最急需的。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林深沉声道。
“可以。但‘蚀’的蛰伏不会太久。”青圭将盒子和玉简推过桌面,“这些,算是预付的诚意。无论你们最终是否答应,它们都归你们了。如何选择,在于你们对未来的判断。”
说完,青圭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身影融入山腹通道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带着“星髓”和玉简回到地下安全点,核心成员再次聚集。
“《太虚导引术》确实精妙,对稳定林薇小姐的精神世界和引导陈恪先生的意识回归有奇效。”墨羽在初步研读后,给出了肯定的判断,“‘星髓’的能量特性也完全符合‘共鸣放大器’核心的要求。”
现在,压力全在了林深身上。作为陈哲的舅舅,林薇昏迷、陈恪未醒时,他实际上是陈哲的监护人。是否要让年幼的外甥与神秘莫测的“昆仑”产生关联?
他走到医疗单元前,看着并排躺着的姐姐和姐夫,又看着在维持舱内依旧生命微弱的陈哲。陈恪在昏迷中传来的“协议”指明了道路,“昆仑”送来了关键的材料和引导法门,但代价是陈哲未来的“部分自由”。
他想起姐姐昏迷前决绝的眼神,想起姐夫在意识深处不懈的奋斗。
最终,林深做出了决定。
“接受‘昆仑’的条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净化污染,唤醒姐姐和姐夫,保住小哲的性命。至于未来……如果‘昆仑’心怀不轨,我们林、墨两家,难道就没有守护自家孩子的力量和决心吗?先活下去,才有未来可言。”
计划就此定下。兵分两路:
一路,由墨羽主导,联合林家技术骨干,结合陈恪的“协议”和“星髓”,全力攻关“共鸣放大器”的制造。
另一路,由林深亲自负责,开始修习《太虚导引术》,并尝试以此术法为桥梁,一方面帮助林薇稳定和修复受损的精神本源,另一方面,看能否与陈恪在“太虚”中徘徊的意识建立更清晰的连接,引导他回归。
地下安全点再次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希望与风险并存,外部的威胁暂时蛰伏,内部的挣扎与奋斗则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陈哲的命运,家族的延续,乃至整个世界的安危,都系于这孤注一掷的努力之上。而“昆仑”的阴影,也悄然笼罩在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上空,等待着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