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拿咱们高新区那块研发用地做抵押。” 钱小甄显然早有谋划,她熟练地摊开土地评估报告,眼神中透着自信,“这块地账面价5亿,不过去年周边拍出了新地王,咱们找个关系熟络的评估所,把价格溢价到8亿绝对没问题。拿着它去城郊联社贷5亿,他们的王行长上个月还主动找我打听合作事宜,他年底正愁业绩指标,咱们这送上门的‘优质抵押’,他肯定求之不得。”
她稍作停顿,见曹如海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紧接着又抛出第二个计划:“第二步,董事长,您还记得吗?咱们还有个‘壳’。” 说着,她翻开另一份文件,“城西那个半死不活的子公司‘海纳科技’,名下有块工业用地早就闲置着。我让人精心做了份‘新能源技改方案’,把那块地包装成‘研发试验基地’,然后拿去兴业银行申请‘科技专项贷’。他们刚推出这个新产品,审核宽松,额度又高,贷5亿…… 问题不大。”
“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两块地早就抵押给了银行,如今都在长存资管名下。” 曹如海冷冷地说道。
钱小甄捏着文件的手指瞬间猛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掐出几道醒目的白痕。她脸上原本佯装的镇定,像被利刃戳破的纸灯笼,瞬间消散,但这慌乱仅仅持续了数秒,便被一层更为深沉的算计所覆盖。
“董事长提醒得是,” 她赶忙垂下眼眸,巧妙地掩去眸底那瞬间闪过的惊涛骇浪,指尖在文件上看似漫无目的地划动着,“是我一时心急糊涂了,竟忘了去年那笔循环贷的补充协议 —— 银行早把这两块地列进了债权抵押清单。”
曹如海冷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几分嘲讽:“所以说,你这所谓的‘定向爆破’,连炸药包该放在哪儿都没弄明白?”
“不是没弄明白,而是得换个爆破点。” 钱小甄突然抬起头,眼神中的光芒比刚才更为锐利,“地没了,但咱们‘壳’里还有东西。海纳科技虽说半死不活,可它手里握着三项新能源专利,去年刚做过价值评估 ——8000万。我能让评估所把这个数字翻三倍,将其包装成‘核心技术资产’,然后拿去民生银行做知识产权质押,贷2亿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你又想得太天真了,集团所有公司和子公司的股权都已经被银行冻结,公司也被查封了。” 曹如海再次泼来冷水。
钱小甄的指尖在文件上猛地一顿,随后缓缓抬起头看向曹如海,眸子里竟陡然浮出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劲:“股权冻结了,公司查封了,但咱们还能‘造壳’。”
“造壳?” 曹如海眉头紧皱,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新成立公司?你当银行都是睁眼瞎吗?”
“不是空壳。” 钱小甄说着,从公文包最底层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泛黄的营业执照副本,边角都已磨损卷曲,“这是三年前为了给老员工发福利,挂在杨娟舅舅名下的‘恒通科技’,注册资本500万,从成立至今都没实际运营过,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咱们现在把它转过来,变更法人,再注入‘资产’——” 她突然压低声音,那声音仿佛是在吐露什么见不得光的密语。
“海纳科技那三项专利,虽然股权被冻结,但技术资料还在咱们手里。让恒通科技和王木青签一份‘技术授权协议’,明面上是恒通支付1000万买断10年使用权,可暗地里…… 这份协议就是一纸空文。但对银行而言,这就是‘核心技术资产’。”
曹如海的手指停在桌沿,眼神里的怀疑稍稍松动了些:“光有技术授权,银行能给贷多少款?”
“还得加上‘应收账款’。” 钱小甄迅速翻开另一份伪造的购销合同,“让恒通科技和鼎盛集团签一份5亿的‘新能源设备采购协议’,付款方式写成‘分期付款’。鼎盛那边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他们会配合出具‘预付款收据’—— 实际上就是空手套白狼,但银行查流水时,这5亿‘应收账款’就成了恒通的‘优质资产’。”
她微微往前凑了凑,呼吸里不自觉地带了点兴奋:“用这两项‘资产’做抵押,去城郊联社找王行长 —— 他根本不知道恒通和咱们的关系。就说恒通要‘扩大生产’,急需6亿流动资金。王行长年底冲业绩,像这种‘有技术、有订单’的企业,他绝对求之不得。”
“6亿够吗?” 曹如海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有了这6个亿,就有足够的底气和长存资管谈回购协议了。” 钱小甄的指甲几乎要戳穿那份购销合同,“协议签订后,先用这6亿作为预付款,激活协议生效,这样就不怕别人从中横生枝节了。”
曹如海听到这儿,眼中陡然冒出兴奋的绿光:“那还差4个亿怎么办?”
“等恒通拿到第一笔债权后,再用‘债权质押’去兴业银行贷4亿。这样加起来正好10亿,足够把20亿债权全部买回来。”
曹如海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尖叫:“你疯了!用新公司套银行的钱,去买被冻结的债权?一旦被查出来,这可是连环诈骗!”
“查不出来的。” 钱小甄也跟着站起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恒通的法人是杨娟的舅舅,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一辈子都没和银行打过交道,就算出了事,他也根本说不清楚资金流向。咱们和恒通签的‘技术授权协议’是阴阳合同,明面上完全合规,暗地里又有谁能证明是假的呢?”
她急切地抓起曹如海的手腕,把那份恒通科技的营业执照塞进他手里:“董事长,这是咱们现在唯一的出路了。等债权回购完成,咱们就立刻把恒通注销,把所有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至于银行…… 等集团缓过这口气,再慢慢想办法填补这个窟窿。”
曹如海紧紧盯着营业执照上那个陌生的法人名字,指腹被粗糙的纸张磨得微微发烫。窗外狂风裹挟着雨点,猛烈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无数只手在疯狂拍门。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二十几年前刚创业的时候,同样也是这样,凭借着一份营业执照,在银行门口苦苦等了三天三夜,才终于贷到了第一笔款。
“杨娟的舅舅…… 可靠吗?” 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像是在询问钱小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可靠又能怎样呢?” 钱小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笃定,“他难道愿意去坐牢吗?”
曹如海紧紧捏着那张营业执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良久,他突然将执照重重地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让杨娟现在就去办法人变更。告诉王行长,明天我亲自去跟他谈。”
钱小甄转身出门时,终于忍不住在走廊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心的冷汗已经把文件洇出了淡淡的印子,她心里清楚,这个 “壳” 一旦造出来,李奇微就彻底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