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办妥所有取证手续后,李小山和林荫想前往梅家;而盛承廷想连夜赶回江城。
上海虹桥机场的玻璃幕墙外,细雨如丝般飘落,李小山和林荫望着盛承廷匆匆消失在安检口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两人转身钻进一辆出租车,司机发动引擎,朝着上海交大附近的梅珑镇父母家驶去。车窗上的雨痕被灯光拉长,宛如一道道未干的泪痕,为这个阴雨天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氛围。
梅家位于交大的老式小楼里,弥漫着一股旧书与咖啡混合的香气。梅父戴着老花镜,正专注地翻阅着《人民日报》,梅母则在厨房忙碌,不锈钢锅铲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听到门铃声,梅父放下报纸,笑着迎上来:“小山、林荫,快进来,梅珑镇还没下班,蒲老师、梅宁和林宁还没放学。”
李小山将手中的特产放在玄关,目光落在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张泛黄的全家福上 —— 那是五年前梅珑镇刚从成飞回来,带着梅宁和林宁来上海上学时拍的,照片里李梅宁和李林宁还穿着少先队员的制服,脸上洋溢着青涩的笑容。
“伯父伯母,梅姐最近忙吗?”林荫接过梅母递来的茶杯,轻声问道。
梅父叹了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忙啊,每天早出晚归的。她那篇关于‘我国教育问题’的调查报告,上个月上传给了蒲政委,蒲政委提了很多建议,最近正在重新做调查准备大改呢。”说到这里,梅父叹了口气,“她一个造飞机的,去操教育的心,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昨天凌晨三点还在书房改报告呢。”
林荫与李小山对视一眼,心中既为梅珑镇的成就感到高兴,又不免担忧她的偏执。正说着,梅母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曲奇饼走出来:“快尝尝,刚烤的。梅珑镇说你们要来,特意交代我做的。”
李小山咬了一口曲奇,酥脆中带着淡淡的奶香,仿佛回到了三十几年前在江城红石橡胶厂的时光。那时,李小山家境贫寒、生活清苦,梅珑镇经常晚上送饼干到车间办公室。如果有几个晚上,梅珑镇因车间工作忙没来,李小山心里还怪不自在的。
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李梅宁和李林宁身上。“两个孩子今年暑假不回江城了。”林荫递给梅母毛巾,梅母擦了擦手,说:“蒲老师说要带他们去参加维也纳的国际钢琴大赛,这几天正在紧张排练呢。”
“好事啊!”李小山眼中泛起光芒,“我们老李家世代农民,何曾想还能出音乐家,并且一出就出俩。”
“对了,梅珑镇前几天说,等大赛结束,让两个孩子去上音附中读书,那边的艺术氛围浓。”梅母边想边说。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梅母以为是梅珑镇回来了,连忙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戴着灰色棒球帽的中年男子,雨水顺着帽檐滴落,他手里紧握着一个黑色文件夹,神情略显紧张。
“请问李小山先生在家吗?”男子低声问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客厅。
李小山站起身,示意男子进来。“你是?”
“李董、林总,你们不认识我了?我是李明啊!”男子摘下帽子,露出头顶醒目的疤痕。
“李明!张正不是说你在国外吗?”李小山讶然道。
林荫递给李明一条毛巾,李明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在国外加入普华永道,做了好多年的外企审计,今天回到国内。听母亲说你们找我,想必是为了山海美睿玛那桩法院判决。”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客厅的地板上。梅母煮好一壶热茶,放在众人面前,然后拉着梅父进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李明边说边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叠泛黄的纸张:“这是当年山溪建设集团上市审计时的工作底稿,里面有几笔资金流向很奇怪。”他指着其中一张转账单,“你看,2010年12月,雪梨高新技术有限公司以‘工程预付款’名义转给山溪建设集团3600万元,山溪建设集团随即就转给了北京元通和北京正荣各1800万元。”
李小山接过银行转账凭证复印件,目光落在签名栏上 —— 那赫然是李奇微的笔迹。“还有这个。”李明又抽出一沓银行对账单,“这是山溪建设集团专门为李奇微提供的秘密银行账户,所有银行印鉴都在李奇微手上。上市审计时,为了这个账户,我坚持不肯在审计报告上签字,于是被一个司机算计了,当时我走在江城的街上,一辆破车迎面冲来,幸亏我是特种兵出身,只在头上留下一个疤。”
“李奇微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转移资金,更是为了掩盖山海集团的财务漏洞。” 李小山神情严肃,“当年山海团结并入团结健康时,他就通过关联交易虚增资产,现在又利用山溪建设集团进行洗钱,2200万元的欠款不过是冰山一角。”
李明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
“李董,李奇微手中的那个银行账户还经常向境外财团打款,我记得一笔1.8亿元打到乌克兰敖德萨的一个球迷组织亚速营。”李明又打开山溪建设集团银行对账单和付款凭证复印件,指了指。
李小山听到亚速营,就想起了在俄远东最近发生的库页岛冬尼娅与她的前教官的火拼。
李小山捏着转账单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亚速营……”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李明,你确定这笔钱的最终流向?”
李明把文件夹往桌上推了推,露出里面的跨境汇款追踪记录:“普华永道的数据库里有备份,这笔钱分三次通过离岸公司洗白,最终注进了亚速营在敖德萨的武器采购账户。我在审计报告里标过红色预警,可惜当时没人信。”
林荫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热水溅在虎口上竟没察觉:“难怪俄远东那边的火力突然升级…… 秦大川上个月在卫星电话里说,亚速营的装备更新了三成,原来是有资金活水。”
林荫从密码箱里拿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蒲政委托她保管的加密通讯器:“小山哥,要不要现在联系大川?”他摩挲着通讯器上的五角星刻痕,“蒲政委说,俄内务部最近在克里米亚增兵,亚速营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正是救出安雅的好时机。”
李小山突然想起秦大川出发前说的话 ——“亚速营的软肋不在枪杆子,在钱袋子”。他指尖在转账单上的“李奇微”签名处重重一点:“这不是简单的洗钱,是里应外合。”
“我在审计底稿里发现个更蹊跷的。”李明抽出最后一页纸,上面贴着张模糊的合影,“2012 年,李奇微去敖德萨参加过一个球迷论坛,这是当时的合影。”
李小山看了看,发现站在李奇微身边的,正是冬尼娅的前教官 —— 当时那人还穿着亚速营的队服。
林荫的呼吸顿了顿,她想起冬尼娅后颈的疤痕,想起秦大川描述的库页岛火拼现场:“这么说,教官早就和李奇微勾搭上了?他们盯上俄远东的物资库,恐怕不只是为了军火,更是为了给亚速营找个俄远东补给站。”
窗外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梅珑镇刚晾在阳台的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李小山抓起加密通讯器,指腹在拨号键上悬了许久,对林荫说:“告诉大川,别打草惊蛇。”他看向李明,“这些证据能送李奇微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