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莎风风火火地将飞行头盔“砰”的一声往桌上一放,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期待,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般凑向叶莲娜,语气裹着撒娇的软:“姐姐,你就跟科利亚说说嘛,让我们去‘刻赤’号上看一看,好不好呀?”那双眼亮得像揉了碎星光,满是化不开的渴望。
奥莉加则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揪着飞行夹克拉链,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轻声附和时声音细若蚊蚋:“就看一眼轮机舱,我们保证绝对不乱碰任何东西!”尾音轻轻飘着,像微风拂过湖面,漾开一圈圈期待的涟漪。
叶莲娜无奈地弯了弯唇角,笑容暖得像春日里的阳光,她从飞行靴侧袋里摸出三天前科利亚递来的登舰通行证,指尖轻轻敲了敲纸面,语带叮嘱:“军人可不能让儿女情长耽误了正事。”
“刻赤”号护卫舰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金属光泽,舰身修长如沉睡的巨龙,连甲板缝隙里的海盐粒都闪着微光。科利亚身姿笔挺地站在舷梯口,藏青色水兵服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米莎一眼瞥见,赶忙拽了拽奥莉加的袖子,刻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兴奋:“你瞧他袖口那圈机油印,简直是从军事杂志里走出来的轮机兵!”
话音刚落,一个穿满是油污工装的高个子水兵拎着扳手跑过来,扯着嗓子喊:“科利亚,轮机舱的压力表该换啦!再磨蹭要被轮机长骂了!”
这人正是伊万——那个总在饭点煮罗宋汤、笑起来有个酒窝的敖德萨人。他转头看见米莎和奥莉加,立刻露出热情的笑:“美女们想参观哪儿?我们轮机舱的螺丝,可比黑海上的星星还多呢!”
奥莉加眼睛瞬间亮了,忙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咔嚓”一声按下快门,恰好捕捉到伊万手中扳手反射的阳光,金属的亮芒在镜头里闪着细碎的光。
走进轮机舱,轰鸣声瞬间裹住耳膜,震得人指尖都发麻。米莎没留神脚下的旧齿轮,身子猛地往前趔趄,科利亚眼疾手快地伸过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指尖不经意间蹭到她防晒衣内侧,触到个冰凉的小物件 ——是那枚银海鸥发夹。“这发夹我记得,上次你把它别在沙画的‘窗台’上了。”他的声音裹着机器的轰鸣,却清晰地落进米莎耳中,像带着某种魔力。
米莎的心猛地一跳,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她下意识扫向科利亚的口袋,看见半截樱桃色的糖纸露在外面——正是三天前她塞给他的那颗樱桃糖,他竟还没拆。
此时伊万正蹲在压力表前,眉头皱着专注拧螺丝,连额角的汗珠都顾不上擦。奥莉加轻轻凑过去时,闻到他脖子上挂的铜哨子飘出淡淡薄荷香,清清凉凉的,像夏日里的一阵风。
“这哨子浸了薄荷油,防中暑的。”伊万头也不抬地解释,顺手递过身边的水壶,壶身上刻着“敖德萨1991”的字样,磨损的边缘泛着旧光,“科利亚说你喜欢画流浪狗,你看我手里这螺丝帽,是不是特别像小狗的鼻子?”
奥莉加盯着他指尖沾的机油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黑海日志里画的流浪狗——当时为了省事,把狗尾巴画成了扳手的形状,此刻竟和眼前的画面奇妙地重合了。
走上甲板,科利亚伸手敲了敲生锈的排烟口,“当啷”的金属声在海风里荡开。米莎的目光立刻被船身斑驳的锈迹勾住,她伸手碰了碰栏杆上翘起的锈皮,指尖沾了层暗红色粉末:“科利亚,‘刻赤’号怎么这么多锈啊?看着倒像披了层旧铠甲。”
科利亚顺着她的手看向船舷,阳光落在锈迹上,泛着陈旧的光泽:“去年在亚速海执行任务时,被弹片刮花了防锈漆,后来一直忙着巡逻,没来得及彻底修补。”他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一处深褐色锈痕,“你看这儿,底下还能看见弹孔的印子,当时碎片差点穿透舱壁,幸好这层钢板够厚。”
奥莉加举起相机,镜头对准排烟口边缘的锈纹,那些蜿蜒的纹路在取景框里像极了地图上的河流:“可这些锈迹看着好有力量感,不像破损,倒像‘刻赤’号自己长出来的勋章。”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黑海日志里画战舰时,特意用赭石色涂了锈斑,原来真实的痕迹比画里更动人—— 每一块锈皮都藏着故事。
伊万扛着新压力表走过来,听见这话笑出了声:“奥莉加小姐说得对!这些锈可不是没用的东西,去年冬天在波罗的海,零下二十度的天,就是靠这层‘厚皮’扛住了冻!”他用扳手敲了敲船身,“科利亚还跟我打赌,说等战争结束,要把这些锈迹拓下来,做成纪念牌送给咱们呢。”
话音刚落,伊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抬头望向黑海深处,海风掀起他工装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水兵衫。“说实在的,”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老兵特有的沧桑,“我们的老轮机长在黑海舰队待了三十多年,他常跟我们说,从苏联时期到现在,就没见几艘新舰入列。‘刻赤’号是1980年下水的,比我俩的年纪都大,这些年全靠我们这群新老战士凑活着修。”
他用扳手指了指舰艏的雷达天线,那天线外壳上满是划痕,边缘还焊着几块补丁:“上次执行任务时雷达出了故障,基地里没有备用零件,我们只能拆了退役老舰上的旧零件,硬生生拼了三天三夜才修好。维修费用紧张得很,有时候连防锈漆都得省着用,每次靠港只能补补最关键的部位。”
科利亚蹲在一旁,手指摩挲着甲板上的锈迹,补充道:“去年冬天,轮机舱的水管冻裂了,我们没有新的铜管,只能用旧钢管截短了接,裹了三层保温棉才撑过整个冬季。伊万还总说,‘刻赤’号是条通人性的老船,知道咱们不容易,再难也没掉过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