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继承四处打听,历经一番周折,成功邀请到省内久负盛名的女律师。女律师详细梳理了案件全貌后,对盛承廷的辩护策略深表认可。
“盛先生的分析十分到位。”女律师微微颔首,眼神专注地敲击桌面,“法律层面,我们要精准挖掘支持利率与租金主张的条文依据;同时,间接损失的证据也至关重要 —— 这些容易被忽视的损失,恰恰能强化诉求。”
她翻开文件,逐一展示相关凭证:“这是与潜在合作伙伴的沟通邮件,因山海广场被占,多个合作项目流产;还有临时办公场地租赁费、员工异地差旅费等额外运营成本清单。我们还邀请了行业专家出庭,从专业角度佐证损失程度。”
曹继承重重点头,眼神坚定:“就按这个方向全力准备!尽快收集整理资料证据,务必在省高院上诉时扭转局面。”
众人迅速行动,紧锣密鼓筹备上诉事宜,一场新的法律较量蓄势待发。
省高院受理后,展开了全面审查与激烈辩论。
女律师挺直腰板,神情严肃地据理力争:“尊敬的法官,此前判决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牛开发强占资产事实清晰,我们认可合作建房协议的存在,但坚决反对其不合理诉求。”
她抬手比划,语气铿锵:“其一,24%年利率助长懒人经济,与我国经济导向背道而驰,违背法律精神;其二,牛开发强占期间对外出租牟利,理应支付我方28%房产的租金;其三,十年强占让山海置业陷入瘫痪,资金链断裂、业务停滞,错失诸多发展机遇。”
她呈上财务报表与业务记录:“报表清晰显示期间收入锐减、支出攀升;业务记录证明多个重要合作被迫取消。行业专家李教授也能进一步阐述对公司竞争力的长期损害。”
李教授走上证人席,推了推眼镜,条理清晰地分析:“从行业宏观角度看,山海广场被占让山海置业丧失市场份额与发展机遇,这种损害不仅体现在当下,更会长期制约公司发展。”
牛开发的律师眉头紧锁,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装镇定狡辩:“我方坚持认定市中院判决合理合法,牛开发先生的投入与贡献应得到认可,诉求正当合理。”他音量微提,眼神却不自觉飘向别处。
省高院经严谨审理,最终作出终审判决:驳回市中院部分判决。判定牛开发完成税收清算、归还强占的28%房产后,山海置业将72%房产过户至其名下;山海置业需归还500万元土地增益金,利息按银行同期利率计算,同时牛开发需支付十年租金。
然而,牛开发依旧耍赖,双手抱胸满脸不屑,既不配合税务清算,也不归还房产、支付租金。
盛承廷拿到判决书后,找到了雪梨县税务局 —— 县局一把手盛局长是他的家门老乡。这三年,盛承廷每年清明回老家祭祖,总能遇上这位后辈。
2021年清明,雨丝如牛毛,沾湿了盛承廷的羊绒围巾。他蹲在祖坟前摆放祭品,青瓷碗里的米酒映出墓碑上“盛氏列祖”的刻字。身后传来皮鞋踩湿土的声响,转头便看见穿藏青色西装的盛局长提着竹篮走来,领带夹上的税徽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叔老,您也来祭祖了。”盛局长把祭品摆在一旁,竹篮里的烧纸还带着超市塑料包装。他比盛承廷小二十岁,按族谱辈分得喊“叔老”,此刻却用公文包垫着坐下,裤脚沾了新泥。
盛承廷用树枝拨弄纸钱,火星溅在墓碑青苔上:“三年了,山海置业的税务清算还没个头。”雨丝突然变密,打湿了盛局长递来的中华烟,烟盒上“税务稽查”的字样洇成淡紫色。
“别提了叔老。”盛局长把烟叼在嘴上却没点,“我刚当局长时就督办过,可分局那边……”他突然停住,目光投向远处半山腰 —— 牛开发的祖坟新修了大理石牌坊,比盛家祖坟高出三尺。
盛承廷想起2018年第一次找专管员,那人正在给牛开发的祖坟描红漆。后来三任专管员像走马灯,2020年的小李更离谱,每次见面都要先去牛家祠堂上香。“他们总说系统在升级,”盛承廷用鞋底碾灭烟头,“一升就是两年,比祖坟长草还慢。”
盛局长突然凑近,公文包碰倒了米酒碗:“不瞒您说,叔老。牛开发每周都来局里‘汇报工作’,带的茶叶比我爸喝的还好。”雨幕中传来鞭炮声,牛家方向腾起的青烟,比盛家坟前的纸钱烟要浓三、四倍。
“去年我让分局特事特办,”盛局长的皮鞋在泥里碾出深坑,“结果专管员说报告丢了,我去档案室一看,您的材料被压在牛开发的免税申请下面。”他突然住口,只因瞥见盛承廷盯着他手腕上的金表 —— 那是牛开发在税局年会上送的纪念品。
盛承廷站起身,雨水顺着墓碑流进皮鞋。远处的牛家牌坊在雨雾中像座衙门,而盛家祖坟石碑上的“清正”二字,已被青苔遮了半边。
“罢了,”他拍拍盛局长的肩膀,瞥见对方西装内衬绣着牛开发公司的logo,“祭祖要紧,税局的事…… 等老祖宗显灵吧。”
说完,盛承廷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盛局长低低的呢喃声:“叔老,不是我不办…… 牛开发的堂哥是倒了,可雪梨县这大大小小的局委办,哪家没有他的人?这盘根错节的,上头哪能一下子办得干净啊,何况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问题……”话音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吞没,盛承廷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个年轻的局长正用公文包挡着雨,低头对着手机说话,目光却朝着牛家祖坟的方向。雨水顺着墓碑往下淌,把“盛”字的笔画泡得有些模糊,远远看去,竟像是个“牛”字。
…………
三年了,曹继承每次看到这份终审判决书,心中只剩无奈与愤怒。它仿佛依旧是一张废纸,无法帮公司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资产。他常常自问:在法治健全的中国,想要讨回公道,到底还有什么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