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局长扫过每一张脸,目光叠加着老院长的殷切嘱咐,“老院长说棋手只有两种。
要么被压力压垮,要么,碾碎压力!
现在,告诉我。”
林副局长的声音陡然提升,如同战鼓擂响。
“你们要选择哪一种?
是要让方绪的伤白受!
让老院心的苦心白费!
让鬼手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得意?
还是攥紧我们手里所有的牌,去复赛的棋盘上,把失去的,连本带利地赢回来?!”
“碾碎压力!”洪河第一个低吼出来。
“赢回来!”
更多的声音加入,汇成一片坚定怒吼。
俞亮看向身边的时光,发现他的背脊已挺得笔直,眼中虽然还有红血丝,但那光芒,是绝不认输的火焰。
棋盘,就在那里。战士,已重拾刀戈。
鸡血是打了,众教练心里哪能不知道。
美联和东盟能心甘情愿成为自毁的棋子,南越和缅泰愿意当高丽东瀛的衬托,私下必是有别的交换,以至于他们连国际名声都不在乎了。
华夏队,孤立无援。
六国狙击,意味着复赛华夏队,是一打六,30打90人,甚至还没算上内战的消耗。
果不其然,8月21日-9月21日,31天的复赛,华夏队打得很是艰难。
高丽东瀛在确保两家能稳坐第一第二后,频频在比赛中放水给剩余四国。
六国合力消耗华夏队。
复赛最后一轮,华夏队六段棋手仅剩白寞痕和白川2人,六段以上棋手仅剩桑林龙王朱了和两名九段老将8人,共10人。
赵冰封被鬼手精准狙击,是华夏队九段棋手里率先出局的。
而高丽还剩15人,东瀛剩12人,南越和缅泰各剩7人,东盟6人,美联5人,七国共剩62名棋手。
积分上高丽目前排名第一,东瀛稍落后,后面5个国家积分咬得很紧。
复赛最后一轮9月21日,将根据前一晚的抽签结果,两两对决,最后只统计积分排名在前30名的棋手。
总积分在前四名的国家进入获胜组,后三名的国家进入败者组。
国宾馆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林副局长带来的牛皮袋静静躺在会议桌中央,像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拆吧。”
俞晓阳率先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华夏队剩余的棋手和教练团一同望向副指导。
副指导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妈祖保佑。
缓缓撕开封口,抽出签表展开,只一眼,他的眉头就锁死了,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盯着他脸上每一条皱纹的变化。
三组内战。
副指导的声音干涩。
“白川对朱大勇,了因小师父对陈老,林厉对刘老。”
空气瞬间凝固了。林厉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看向刘老,这……
最坏的预想,成了现实。
时光俞亮洪河调出积分表,根据最新对局进行更新统计。
“积分算清楚了吗?”俞晓阳问。
“父亲,算清楚了。”俞亮调出屏幕。
“陈老师、刘老师的积分低于芸豆师父和林厉老师,且根据七国目前棋手的排名,两位老师……不占优势。”
俞亮有些难以启齿,这太残酷了。
两位九段老将坐在角落,陈老笑了笑,“一把老骨头了,能走到这步已是侥幸。明天我们下盘表演赛,给年轻人打个样。”
刘老默默点头,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他们都是棋坛名宿,此刻却要主动认输让棋,个中滋味,难以言表。
二老表态愿意退出。
尽管不忍,但这是目前对华夏队最好的选择,也是不用言说的默契。
迟早得有人铺在荆棘底下让年轻棋手们蹚过去。
好在是复赛最后一轮,还能给俩年轻棋手省几分心力。
争议的焦点,放在了白川与朱大勇之间。
“大勇积分高6分,这是实打实的优势。”一位资深教练坚持。
“决赛需要他的经验来判断局面。白川之前胜率高,但那是在没遇到超一流棋手的情况下。”
洪河忍不住插话,“可大老师的身体……去年脑溢血,医生明确说不能过度劳累。决赛强度那么大……”
洪河看向后头的大老师和班老师。
昨天大老师对战鬼手,把那叛徒狠狠地收拾了一通,什么模仿棋什么鬼手都没用,不到中盘,杀得对面溃不成军,大快人心。
但是回来之后脸色很差,班老师现在都还贴身搀着他,不敢离开分毫,照顾着呢。
另一位反驳,“白川十年没比赛了,他此前的优势在这一个月里几乎也都用上了,现在六国那边肯定收集了大量他的棋谱,正研究我们的新棋手呢。”
会议室内顿时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支持朱大勇的一派认为:积分是硬道理,6分的优势不能轻易放弃;朱大勇二十年的教学经验,对棋局的理解远超常人,决赛更需要稳定的心态和丰富的经验。
支持白川的一派则认为:年龄和体力是不可避免的因素,朱大勇的健康状况无法承受决赛的高强度;白川经过半年特训,棋风更加全面,潜力更大,33岁正值当打之年,应对漫长大赛更有优势。
俞晓阳一直沉默地听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朱大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突然笑了,“我去年死过一回了,现在多活每一天都是赚的。若是……值了。”
班衡瞪了一眼,“他说的话不作数,昨天下场手都抖了,他的身体我了解,后面的比赛,他坚持不了多久。”
大老师想反驳,在班老师的死亡视线下紧紧止住话头,好好好,他不说了还不行,回去又得给他脸色看,一朗给他的好酒啊,又得没一瓶!
白川异常平静,“我尊重最后的选择。
俞晓阳突然敲了敲桌子,“决赛不是单打独斗,是团队战。我们需要的是最适合团队配置的人选。
白川的和局率异常高,高达27%,说明他极其擅长在劣势下周旋。
而大勇的胜率虽高,但一旦落后就很难挽回。
最后这关节眼,和1分,非常重要。”
“你的意思是……最后一轮我们很可能会处于劣势,需要一个能磨能扛的选手。”桑原老辣,一听就知道俞晓阳是什么意思。
从这点看,白川的特质更宝贵。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权衡着各种可能。
俞晓阳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数据分析板上,“诸位,让我们抛开感情因素,纯粹从战略角度分析。我认为应该选择白川。
大勇的积分优势只有6分,如果能进入决赛,优势是不够的。
而白川的体力优势,将在七轮甚至更多的对局中成倍放大。”
他调出白川和局的数据,“和局积1分,劣势下白川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这种特质在团队战中无比珍贵。”俞晓阳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