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煮好已经快八点了,俞亮已经起来了,正对时光床上散落的被子抖了抖,三下五除二就叠得整整齐齐的,还规整到枕头上。
“俞亮,你不用给我叠被子,中午我还睡呢。”
时光招呼俞亮过来吃早饭,“早上是人参粥,怕你喝粥嘴巴没味,胖师父给你做了个凉拌菜,香椿拌豆腐,和粥搭配着吃,就不腻了。”
把粥舀好放在俞亮面前,又把小菜推了过去,“试试咸淡,胖师父等着反馈呢。”
俞亮先清尝了一口粥,淡淡的人参的味道,还有点苦,又夹了一筷子小菜。
“很好吃,这两天麻烦他了。”
时光努了努嘴,也有他一半功劳呢,哼,“等会带你去后厨帮工,你自己跟胖师父说吧。”
俞亮握着的勺子勺空了一下,用尽可能平淡的声音,提醒时光,“你今天该下山了。”
“我还没跟懒师父说。”时光一拍脑袋,迅速起身往外走去,
“我去藏经阁找懒师父去,你吃完在这等我会儿。”
藏经阁里时光又是捶背捏肩,又是倒茶举杯地“孝敬”着懒师父,可这回任他怎么撒泼耍赖,懒师父都只是摇摇头。
“你这回待在寺里的时间够久的了,下山去吧,后天寺里马上要举办禅七,期间也会暂停对外开放。你要真想来,等年后寺里开放了,你再过来吧。”
时光一听这话睁大了眼,拿走了懒师父手里的杯子。
“之前怎么没说呢?怎么现在还要暂停对外开放了?”
懒师父也随他,拿起桌上的木针又开始织起来了,“噢,你刚来的时候说待两周,想着跟禅七的时间还差着几天,不冲突,就没跟你说。”
时光缠着他不让他织,“那禅七也用不着暂停对外开放啊。”
懒师父看着被他抽出来的木针,得,刚织好的线圈又散了,拎起来对着他胳膊就是一抽。
“小孩子家家,净说什么糊涂话。本寺禅七历来都是院内全僧集体闭关修行,都闭关了,不得暂停对外接客。”
“那俞亮呢,俞亮怎么办?
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不能把他也赶下山去吧,他都这样了,懒师父我求求你,就留下我们吧,我们不会给寺里添麻烦的。
懒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寺里要闭关修行,确实没理由拦住。
时光小赖皮劲儿一上来,恨不得瘫在藏经阁地面上打滚,哀嚎得懒师父头上就像戴了个紧箍咒,实在头大。
“他留下。”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时光一听,有戏!
懒师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下山。你在这待着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家里人那边我已经通知了,倒是你,你再不下山,家里人不着急?下山去吧,等年后再上来就是。”
这小子在这待着真不合适,在一群和尚面前,缠缠绵绵的合适嘛,也不考虑考虑地点。
“懒师父~”时光叫出十八弯的趋势。
懒师父气笑了,“要么他留下养病,要么你俩一块下山,还省了寺里药材。”治治这猴子。
时光顿时消声,又开始献殷勤,“他留下他留下,我下山还不行嘛。懒师父辛苦了,我看您这肩膀都僵硬了,我给你再捏捏。”
不重不轻的,捏的还挺舒服。
懒师父转头,见他眼底有着点失落和一丢委屈,舒声解释,“你待在这,他还得抽出精力放你身上,得不偿失。就让他一个人在寺里好好静心养病,寺里也算清净,又有方丈师兄在,你担心什么。”
时光搔搔后脑勺,“嘿嘿,不担心不担心,天底下就没有比兰因寺更适合养病的地方了。我这不第一次见他这样嘛,就有点着急。”
懒师父双手捂住脸,用力地搓几下,“吃过午饭就下山去吧。”朝他挥挥手。
时光耷拉着脸回到僧房,“俞亮,懒师父没答应我……”
诉苦的对象不在,人呢?不是让在这等他嘛。
俞亮用完早饭收拾好就自己去后厨了。还记得路,上次来的时候和时光挑了一缸水。
芸豆师父和胖师父都在。
见他走得些许踉跄,头顶有些出汗,胖师父把靠背小马扎递给他,芸豆师父扶他坐下,把手中的簸箕斗往他手里一塞。
“你就在这树荫下剥会芸豆,冬日里太阳不大,在这透透气。药还要一会才好。时施主呢?”
俞亮谢过芸豆师父和胖师父的好意,身体向后一靠,重重地陷进椅背里,长呼出一口气,“他去找养空师父了。”
寺里很少对外交流法号,知道师叔的法号的人,近些年来加起来不超出一双手。
这段时间天天听时施主喊懒师父,他们也都听习惯了,突然冷不丁听到这么正式的称呼,两人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师叔。
咦,还以为懒师父最疼的是时光呢,小俞施主倒是后来居上,得到师叔的认可,连法号都告知了。
寺里万年使命的事只有方丈和藏经阁阁主知晓,他们两个自然不知道这个法号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来的,毕竟代表寺里道歉,总得诚心。
“师叔肯定不会答应的。”
芸豆师父知道时光大概率是去找师叔求情想留下来,对他这一趟不看好。
胖师父揶揄俞亮和时光,“那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诚心啊。”
俞亮笑得宠溺,时光就是这么好懂,又好人缘,“他在这待了很久了吗?”
芸豆师父和胖师父点点头。
胖师父指了指柴火堆,“半个月砍了够用一整个冬季的柴,后厨都堆满了,后山还有一大半,也就昨天,你来了才停下的。”
难怪,昨晚握住他胳膊的时候就觉得时光力气大了很多,手也粗糙了许多,砍了这么多柴,一定生了很多茧。
芸豆师父指向菜地,“那,那,那都是他开垦出来的,说等下个月春天到了可以多种点菜。”
自打时施主到来,剥芸豆这事他就没再碰过,全被时施主一人包揽了,倒是清闲了半个月,刚刚剥芸豆都生疏了呢。
俞亮喉咙发紧、发涩,胃部有些微微痉挛,像被轻轻拧了一下,带来一种下沉的、酸涩的不适感。
时光是在用重活累活来麻痹自己,他接受不了褚嬴的离开,在用这种方式逃避,他真的很在意褚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