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围棋集训队所有人,这日都回到了基地,基本上都选择了留宿。
俞亮替时光摘下别在左臂的黑纱,轻拍着泣不成声的心上人后背。
“时光,你要振作。龙院长,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你忘了他说过的吗,我们是华夏围棋界的新星,
时光。别这样。”
他自己的声音却也哽咽,难以自持。
等安抚完时光睡下,俞亮悄然离开了基地。
傍晚仪式结束那会儿,俞亮曾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刚刚收到短信。
“俞亮,我想跟你和时光,见一面。魏铭。”
基地不远处的面馆,白炽灯管伴随着厨房的油烟机嗡嗡作响。
鬼手点了三碗海鲜面,正冒着微弱的热气。料,不如基地食堂下得那么足。
俞亮走进来时,鬼手已经坐在最里的卡座,他朝俞亮身后看了看,没人,眼神有些失望。
“时光不愿意见我,是吗?”
“你还敢出现!”
俞亮已经顾不得礼仪教养了,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眼中爆出血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
连日来时光背负的压力他看在眼里,老院长的离去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地扯下鬼手左臂上那截刺眼的黑纱,狠狠一掷,轻飘飘地落下,恨意奔涌。
“你不配。”
鬼手弯腰想捡起,却被俞亮一脚踩住黑纱。
鬼手执着不愿松手,半跪着用双手扯回来,又收敛着力气,生怕毁坏这条黑纱。
“我不配,但这是我唯一能……”他声音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俞亮眼里有些触动,他不懂鬼手,悲痛?
他把自己摔进椅背,他有太多,想要质问,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鬼手的眼泪,似乎比他的心,来得要有温度。
“唯一能什么?唯一能恶心我们的方式?
老院长到最后都在护着你作为一名棋手尊严,你却连他的仪式都要来玷污!”
“你不该来的。”
俞亮找回理智,声音干涩得像秋日的枯草。“你为什么会出现?今天的事,你从哪里知道的?”
今日的仪式,只是内部小范围的,只有收到短信邀约的人,才能前来。
现阶段如此境地,无人敢高调,无人可以高调。
在舆情的夹控下,他们甚至连悲伤都不能对外展示。
“我收到了纹枰夜话的刻录cd。还有短信。
我是来,我是来送院长的。”鬼手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只是俞亮的错觉。
那晚团建活动被方氏集团张恩恩全程录下并制成cd,原本是为了留下珍贵纪念。
没想到却成了老院长仪式的召集方式。
“以什么身份?魏铭?
还是,该叫你,明石一郎?”俞亮带着讽刺。
“有区别吗?”鬼手微微偏头,语气克制,还有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
“棋手在棋盘上,本来就可以有很多种身份。重要的是下出好棋。”
“好棋?”俞亮几乎要冷笑,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心底的愤怒再起,“你觉得你下的是好棋?”
“从战术层面看,是的。”鬼手的语气平稳得像在复盘。
“获取情报,分析弱点,执行策略。
七王杯,说到底,只是一场规模大一些的比赛而已。
我的任务就是为我的国家争取胜利。我完成了我的任务。”
他顿了顿,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唯一在我计算之外的,是老院长。
他的,选择,令人遗憾。我尊敬他。”
“还有你和时光。”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有了细微的波动。
“基地里,你们给我的善意,是额外的东西。不带有任何目的。
那几只虾,我记得。时光说要和我做朋友的,我也记得。”
俞亮对鬼手至今还能说出这种话感到荒谬,这人的心冰冷得很。
“所以,你觉得在毁了一切之后,我们还能坐在这里,像朋友一样吃面?”
“为什么不能?”鬼手向前倾身,眼神专注,“棋局已经结束了。赛场之外,为什么不能是朋友?我可以还是魏铭。”
他看着俞亮眼中骤起的风暴,轻轻补上一句,声音压得更低。
“我知道你和时光的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以后也不会。
这难道不能证明我的诚意吗?我只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这句话像一根泛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俞亮最后的防线。
不是威胁,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心寒。
俞亮缓缓起身,俯视着眼前这个人。
他忽然明白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从来不只是国籍的鸿沟。
他们的战友魏铭已经消失了,再不剩一分一毫。
“明石一郎先生。”
他用一种极其疏离的称呼,“在你的棋局里,友谊大概也是一种可以交换的筹码。”
他看着自己旁边另一碗海鲜面,上面是加倍剥去壳的鲜虾 。
端起来,一手一碗,扣在餐盘里。
“但对我们来说不是。棋局是结束了。
我们和你,东瀛明实一郎,永远也不会是朋友,永远。
国仇,家恨,我们都有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没有再回头。
明石一郎独自坐在原地,许久未动。最终,他将那张黑纱仔细地叠好,收进口袋。
把象征着华夏棋手的手机放在基本门卫处,后两天没敢再出现,随即返回了自己的国家。
cd,他不愿意归还。
这一晚,时光睡得很不安稳,入睡前紧紧握住折扇试图寻求着力点。
无声呢喃着,褚嬴,你在就好了。
朋友的背叛,老院长的离去,对时光来说,是又一个离别的课题。
关于离别,他总是不及格的,褚嬴是这样,老院长也是这样,朋友魏铭,也是这样。
褚嬴的离去,时光遍寻无果后在俞亮的陪伴下,他对自己说,格泽耀日是不可抗力的因素,要放下。
老院长的离去,朋友魏铭的离去,对时光是另一个维度的迫挤。
强行封压的思念和不安全感在这一晚上,再次爆发。
即使已是进入深度睡眠,枕头上仍滴落未曾停歇的眼泪。
看得飘在空中的两道魂体看得心疼不已。小光啊,成长总是伴着阵痛的,你长大了。
“这里,可真不一样啊。”另一道魂体飘荡四处打量,感叹。
“走吧,通道还不稳。”小心翼翼。
“你不入梦见他一面吗?”疑惑。
“还不是时候。走吧。”不舍。
“那你倒是别一步三回头的,你这样,小师弟知道得多难过呀。”揶揄。
“你这就叫上小师弟,他都还没见过你呢。”恼羞成怒。
“万一小师弟没能做出平行锚点一样的选择,我们可就不存在了,真不入梦看看他?”提醒。
“他曾说过一句话。我想,无论是哪个平行锚点,小光都会做出最好的选择。我等着他。走吧。”相信。
“你这次来找我,克制点,你哭成那样,都快把人招回来了。”调侃。
“哼,那个节点的我们会做什么,哪是我们能控制的,你看到小花灯,不开心吗!”气急。
“一般般。”新体验,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