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局长目光扫过楼下已基本融成一片、甚至开始勾肩搭背讨论刚才谁跑调更厉害的年轻棋手们,眼中闪烁着精光,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愧是你俞晓阳啊。因势利导,寓教于……乱。”
他顿了顿,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那个闹得最欢腾、此刻正试图教一位北府棋手划拳的身影。
“挑头那个上蹿下跳、活力十足的孩子,叫时光?”
“是。”俞晓阳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欣赏。
“年龄最小,棋路最野,心思最活,也是最有可能性的其中一个。”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闯祸的能力估计也是最大的。”
心中暗忖,眼前景象,如同一池子密度、分量、温度皆不同的液体。
若想其快速融合,最好的办法就是倒入一口温度极高、性子足够活络、甚至有点沸腾过头的热水,再加以快速且不管不顾的搅动。
哪还有什么泾渭分明?搅也要把它们搅和到一起去!
这口“热水”,还真就得时光这样的孩子来当。
小亮那孩子,运气是真不错,身边能有这么个小太阳时时刻刻烘着、带着、甚至……闹着……
想到接下来的某些安排,俞晓阳心底忽然掠过一丝极淡的心虚。
他轻咳一声,迅速将那点心虚压了下去。一切,皆为大局着想。
孩子们…应该能理解…吧?
两人并肩而立,庭院中的喧闹衬托下,更显得此处对话的严肃与深远。
林副局长视线在那几位来自宝岛北府的棋手身上短暂停留,如同飞鸟掠过水面。
他微微侧身,压低声线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无需明言的重量。
“我就不过去了,我出现,北府该不自在了。”
自然流露出一种无需靠近也能掌控全局的气度,“宝岛北府这六个人就交给你了。
孩子山长水远来支援,不容易。
家里不好出面,你帮着费点心。”
他略微停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目光重新投向俞晓阳,似有考量。
“你这一步棋,走得有些深,也太大胆,最后能出什么效果。
家里,算不到。”
这话像在评价,又似在提醒。
话语中的嘱托意味变得清晰,“但有一样,心里把握好秤杆。
能让孩子知道家里还记挂着,那最好。
若是事有轻重缓急,一切还是要以正事圆满为最先。
惊蛰谋划,关乎士气,关于华夏围棋,甚至关乎华夏体育未来几年的局面。
必须打得漂亮。”
他的眼神投向天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年后的烽火,不禁加重强调,“必须稳当啊,不能有丝毫闪失。
其他的路,其他的桥,要相信家里是能挖出来的。
担子没有全压你们身上的道理。”
这是承诺,也是减压。
林副局长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摇摇头。
跟华夏围棋新院长走棋,真是轻松不得,一不小心,谁都得上头。
古代将军善杀棋,俞晓阳,这位现代围棋第一人,善谋棋啊。
走一步算十步,连自家儿子和大徒弟的反应都算进去当“劫材”了。
“集合!”秘书长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庭院的喧闹。
原本还在笑闹、交换联系方式,甚至约战围达围棋网的棋手们迅速安静下来。
只见秘书长拿着一个古朴的竹编小筐,里面是揉紧的两种颜色小纸团。
他面无表情,效率极高地将不同颜色的纸团逐一分发到每位棋手手中,确保无人遗漏。
“按纸团颜色,找到你们的队伍,列队站好。”秘书长的指令简洁明了。
棋手们纷纷展开纸团,看着上面的颜色,开始寻找“组织”。
很快,队伍粗略成型。
然而,两条不同的队伍中,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射向了还在低头跟自己纸团较劲的时光。
洪河捏着蓝色的纸团,远远地瞪着时光,用口型无声地控诉,“时!光!说好的抽签呢?说好的先手优选呢?你个骗子。”
沈一朗推了推眼镜,看着自己红色的纸团,又看看旁边明显不属于自己队伍的时光洪河,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
就连宝岛队和业余队里几个刚才被时光“魔音”摧残的棋手,也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光这个棋手,性格这么跳脱,怎么会跟他们一个队伍吗?怎么他是蓝色?
蓝色队伍一看,就比较,沉闷?
时光猛地展开自己手里的纸团,瞪大了眼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抬头目光急切搜寻,最终锁定正准备离开的俞晓阳。
“俞老师!”时光几乎要喊出来,眼神里充满了被欺骗的震惊和委屈。
说好的奖励呢?说好的优先选择权呢?分明是内定!
俞晓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精准地避开了时光那几乎要把他后背灼穿、控诉力满分的目光。
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加快了几分。
他提高声音,对着所有集结中、仍有些茫然的棋手宣布,语气沉肃有力,“给你们半小时时间整理情绪和私人物品。
半小时之后,按照纸团颜色,各队带开上车。你们分属的教练会随车同行。”
他的目光威严地扫过全场,在时光那个方向略微停顿了零点一秒,捕捉到时光还有小亮炸毛的样子,又迅速移开,语气加重。
“各位,八个月后,当你们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崭新的、更加强大的、无愧于这份选择的你们!
其他的心思,都先放一放。”
这话,像是说给所有人听,又像是对某个特定人物的敲打。
说完,根本不给任何人,尤其是那个快要原地爆炸的半点质疑的机会。
俞晓阳迅速转身,带着秘书长和一众教练,知情的几位还憋着笑,几乎是“战术性撤退”、遁走般离开了庭院。
留下原地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和某个快要气成河豚的小孩子。
时光拔腿就想追上去理论,“俞老师!您等等!这不对!您说好的……”
话没说完,手腕却被人一把紧紧攥住,力道大得惊人。
是俞亮。
他分到了红色,甚至还有父亲的留言笔迹。
他的脸色并不比时光好看多少,唇线紧绷,下颌线条显得有些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