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那凝聚了毕生力量、仇恨与决绝的一刀,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斩开神明的铠甲,或是迸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
村雨的刀锋,在距离奥丁胸膛仅有一尺之遥时,仿佛砍在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一股源自规则层面的、浩瀚无边的力量瞬间反涌回来,不仅轻易化解了他刀锋上蕴含的所有动能与杀意,更将他整个人狠狠震飞出去。
“唔!”
楚子航闷哼一声,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气血翻涌,持刀的右臂传来骨骼欲裂的剧痛。他重重地摔在湿冷的沥青路面上,向后滑行了十数米才勉强停下,村雨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发出清脆的鸣响。
他挣扎着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能看到,马背上的奥丁,那只熔岩独眼依旧古井无波,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然后,奥丁缓缓抬起了那支缠绕着不祥命运气息的长枪——昆古尼尔。
枪尖遥遥锁定了他。
死亡的阴影,如同最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楚子航的全身。他能感觉到,那柄枪已经“看见”了他的终结,无论他如何挣扎、躲避,最终的结局都已被注定。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夜,无力回天。
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闪过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父亲最后推开他时,那决绝而温柔的背影,还有妈妈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哼歌的模糊画面。
“父亲……我来找你了……”他在心中默念,带着一丝解脱,更多的却是不甘与遗憾,“妈妈……对不起……”
他等待着那贯穿命运的枪锋,等待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然而——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很久。
楚子航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
高架桥、雨水、昏黄的路灯、八足骏马、以及那威严如神只的奥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正瘫坐在一片冰冷、潮湿的江岸碎石滩上!刺骨的江风裹挟着浓郁的水汽和硝烟味扑面而来,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江水咆哮声、金属崩塌碎裂声,以及……一种让他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的、凄厉到极致的破空尖啸。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江心——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黑色的身影——林晚照。她正如同折翼的飞鸟,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
而在她的胸口正中央,一柄造型古朴、缠绕着灰色命运丝线的长枪,将她彻底贯穿。枪尖从她背后透出,带着一蓬刺目的、浓郁得如同熔金般的血液。
昆古尼尔!
是奥丁的昆古尼尔!
它没有射向楚子航,而是跨越了虚实,出现在了这片真实的江面战场,命中了林晚照!
林晚照周身那因为极限使用“刹那”而形成的残影瞬间消散,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气势,都在被长枪贯穿的刹那,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停滞、崩塌。她眼中的黄金瞳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空洞与……一丝了然。
也就在这致命的停滞发生的同一瞬间——
一直在与她缠斗的诺顿,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参孙那覆盖着青黑鳞片的巨大龙尾,如同最阴险毒辣的刺客之刃,带着积攒已久的狂暴力量与极致的速度,猛地从侧下方刺出!
“噗嗤——!”
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再次撕裂的闷响!
那狰狞的龙尾,如同巨大的攻城锥,精准而残忍地,从林晚照的腹部猛地贯穿而过!甚至将她整个人都挑了起来!
前后夹击! 昆古尼尔贯穿胸膛! 龙尾刺穿腹部!
林晚照的身体,被这两股毁灭性的力量死死地钉在了半空中一瞬。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更多的、如同熔金般的血液。
她眼中最后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然后,那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身躯,连同贯穿她的昆古尼尔和龙尾,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朝着下方翻涌着青铜碎块和浪涛的江面,无力地、沉重地……
坠落。
“噗通——”
一声并不响亮,却仿佛敲击在所有人灵魂之上的落水声。
暗红色的血液在她沉没的地方迅速晕开,与江水的浑浊、青铜的碎屑混合在一起,很快便被更大的浪涛吞没,消失无踪。
江风依旧在呼啸,青铜城依旧在崩塌,诺顿那融合后的龙躯发出震天的、仿佛胜利宣言般的咆哮。
但楚子航的世界,却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颜色。
他瘫坐在冰冷的江岸上,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那个身影的江水,握着碎石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刺破了掌心,鲜血混合着泥水流下,他却毫无所觉。
脑海中,只剩下最后那定格的一幕—— 她被长枪与龙尾贯穿,如同献祭的羔羊,沉入冰冷的江底。
“……大姐?”
“老大!!!”
路明非的吼声从另一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