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某高级酒店的行政套房内，气氛被割裂成两半。
一半是绝对的秩序。楚子航端坐在书桌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不会弯曲的雕塑。他嘴里叼着一根高能量的巧克力棒，眼神专注地锁定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屏幕上不是游戏或电影，而是不断滚动刷新着的、复杂的地动波形数据和北京地铁线路的3d结构图。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稳定而规律的嗒嗒声，偶尔停顿，记录下某些异常波动的坐标。对于“尼伯龙根计划”资格的渴望，以及内心对完成任务的执着，驱动着他不知疲倦地工作。
另一半则是彻底的混沌。芬格尔四仰八叉地躺在不远处的大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他嘴巴微微张开，富有节奏感的、堪称震天响的呼噜声在房间里回荡，与楚子航那边静谧的键盘声形成了奇特的二重奏。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皱巴巴的衬衫，一条腿耷拉在床沿，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而非舒适的睡眠。
“啊……哈——欠——！”
一声长长的哈欠伴随着伸懒腰的动作，芬格尔终于揉着惺忪的睡眼，顶着鸟窝般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咂咂嘴，满足地感慨：
“睡得真爽啊！果然还是脚踏实地舒服。”他扭头看向书桌那边依旧稳如泰山的身影，“话说师弟你还在捣鼓那些数据吗？你要加油啊！咱们这组的智商担当和战斗力天花板可就全靠你了！”
语气中充满了“我就躺平了”的理直气壮。
“嗯。”
楚子航头也没回，用一个简单的音节确认了芬格尔的废话。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的数据流。
芬格尔盘起腿，抱着胸，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校长怎么想的。你看凯撒那组，诺诺、夏弥，还有个自带主角光环的凯撒本人，全是精锐！校长他老人家甚至不舍得把大姐头分给我们组！”
他口中的“大姐头”自然是指林晚照，虽然对方从未正式承认过他这个小弟，但芬格尔凭借其强大的脸皮，早已单方面认下了这位“老大”。
这一次，楚子航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他微微侧过头，平静地回答道：
“大姐有她必须要做的事。她背负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他的语气中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基于理解和认可的平静。他清楚林晚照作为林家家主和校董的身份，意味着她不可能像普通学员一样被简单地编入某个小队。
芬格尔耸耸肩，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嘟囔着：“道理我都懂，但有大腿抱谁不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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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酒店套房的宽敞明亮截然不同，位于某栋建筑地下室的黑网吧，光线昏暗，空气里混杂着泡面、烟蒂、汗水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近百台电脑一字排开，屏幕上闪烁着各种游戏界面，每一台电脑前都坐着一个精神亢奋或萎靡的“兄弟”，沉浸在虚拟世界的厮杀中。
在这片喧嚣与混沌的中心，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半眯着眼睛，一手拿着瓶喝了一半的营养快线，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操作着鼠标和键盘。屏幕上，他的虫族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以令人窒息的操作和精准的时机把握，将对手的人族部队冲得七零八落，丢盔卸甲。
他甚至没怎么用心。
这已经是他今晚连续击败的第十五个挑战者了。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的惊疑不定，再到现在的彻底服气，整个网吧里所有玩《星际争霸》的玩家都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看起来蔫了吧唧的少年给镇住了。就连网吧里被尊称为“狗哥”、曾经打过半职业的泰山北斗，也在他手下连败七局，输得心服口服。
“牛逼啊兄弟！”
“这操作，这意识，神了，兄弟，你怎么不去打职业啊？”
“再开一局吧大神！教学局，让我们学学！”
周围聚集了不少人，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好奇。路明非也没拒绝，反正他现在无事可做，回酒店也帮不上楚子航什么忙，在这里虐虐菜，还能暂时忘记对龙王、对任务的隐隐不安。
一股清冽、熟悉而独特的冷香，如同破开浑浊空气的一缕冰泉，钻入了他的鼻腔。
路明非猛地抬起头。
原本围在他身边的人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网吧昏暗的入口处，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站在那里，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林晚照静立门口，神情淡漠，仿佛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而在她身后半步，探出半个身子，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乌烟瘴气又热闹非凡的网吧的，正是编入凯撒组的——夏弥。
路明非手里的营养快线瓶子，“哐当”一声，掉在了键盘上。
如同在一锅滚沸的江湖菜里投入了一块千年寒冰，瞬间让这片喧嚣燥热的区域安静了几分。她那清冷的气质与网吧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全场的气场。
“你还在玩星际争霸？”
林晚照微微歪头，看着屏幕上尚未退出的游戏界面，语气里听不出是惊讶还是了然。她说着，便迈开长腿，径直走了进来，高跟鞋在略显油腻的地面上敲出清晰的声响。夏弥像只好奇的小猫跟在她身后，脑袋左右转动，打量着这个对她而言颇为新奇的世界，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嗯呐，”路明非下意识地点点头，像是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下意识就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让开位置，“大姐，你怎么来了？”
“坐着呗。”林晚照却伸手，不由分说地把他重新按回椅子上，动作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她随即扭头，朝着前台方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老板，再开两台机子。”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坐在路明非左右两边的两位兄弟。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随即几张红色的钞票便塞进了他们手里。 “换个位置，我要坐他旁边。”
那两位兄弟先是一愣，感受到手里钞票的厚度，又看了看林晚照那虽然漂亮却自带“生人勿近”buff的脸，立刻识趣地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抓起自己的东西就起身腾地方，动作麻利得仿佛训练有素。
“你坐这边吧，虾米。”
林晚照用手一指路明非另一侧的空位。夏弥乖巧地“嗯”了一声，带着点探险般的新奇感坐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电脑屏幕。
林晚照在路明非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她的眼神落在星际争霸的界面上，带着几分清晰的怀念，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啊，这不免让我想起了初中的时候……”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略显久远的自己家开的网吧。
“……黑蜘蛛吗？是叫这个吧？在那里，我第一次输给了你。”
她的语气里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时光流逝的淡淡感慨。
“嗯，对，就是叫黑蜘蛛。”
路明非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属于林晚照的微凉体温和淡淡香气，身体有些僵硬，心跳却不争气地加速，老老实实地回答。
“来一把？”林晚照侧过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挑战和一丝跃跃欲试。
“好。”路明非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在她面前，他似乎永远学不会拒绝，更何况是这种他同样熟悉且擅长的领域。
“哇哇哇！”旁边的夏弥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双手合十，兴奋地看看林晚照又看看路明非，“单挑吗？看着好好玩！我也想玩！”她此刻像是个看到有趣游戏就想参与其中的普通女孩。
“你就算了。”林晚照头也没回，语气随意却笃定，同时伸出另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揉了揉夏弥那头柔软的长发，动作带着点安抚和不容置疑，像是在打发一只凑热闹的小动物。
夏弥被揉了脑袋，也不生气，只是鼓了鼓腮帮子，但很快注意力又被即将开始的“巅峰对决”吸引，兴致勃勃地准备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