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手机屏幕上“秦振华”三个字如同跳动的火焰,灼烧着林晓月的视网膜。她盯着那串号码,脑海中飞速闪过旧报纸上“苏婉晴”的名字、陈默高烧中的呓语、以及那场将301室化为灰烬的“意外”火灾。
接,还是不接?
接通,意味着要直面这个可能包藏祸心的“故人”,在他精心编织的关切网中周旋,任何一个细微的破绽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
不接,则可能引起他更深的怀疑,甚至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指尖在接听键上空悬停片刻,最终,林晓月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并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惊魂未定的疲惫和恰到好处的沙哑:“……喂,秦叔叔?”
“晓月!”秦振华的声音立刻传来,充满了真切的担忧,“总算是联系上你了!看到新闻说荷花苑失火,我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你们没事吧?现在人在哪里?安全吗?”
一连串的问题,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我们……没事。”林晓月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当时刚好不在家。现在……暂时借住在同学这里。”她刻意模糊了信息。
“同学家?方便吗?”秦振华语气关切,“我在市区还有套空置的公寓,环境和安保都比老小区好得多,你们不如搬去那里住?我也好放心。”
又来了。如同上一次提供家教、请客吃饭一样,他再次“恰到好处”地提供了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安全的住所。这份“雪中送炭”的殷勤,在此刻的林晓月听来,却充满了精心算计的味道。
“不用了秦叔叔,太麻烦您了。”林晓月立刻拒绝,语气尽量保持恭敬,“同学家很方便,我们暂时在这里落脚就好,不打扰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秦振华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晓月,别跟叔叔客气。你们两个孩子在外面,我不放心。告诉我地址,我让人过去接你们,或者我把钥匙给你们送过去。”
**第二节**
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让林晓月脊背发凉。她正想着该如何彻底回绝,一个略带虚弱却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不劳费心。”
林晓月猛地回头,只见陈默不知何时醒了,正扶着病房的门框站在那里。他脸色依旧苍白,唇色浅淡,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此刻正锐利地看向林晓月手中的电话,仿佛能穿透电波,直视另一端的秦振华。
他伸手,直接从林晓月手中拿过了电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秦叔叔,我是陈默。”
“他们和我在一起,很安全。”
“您的好意,心领了。”
他没有给秦振华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递还给怔在原地的林晓月。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病弱也无法掩盖的强势。
“……谢谢。”林晓月接过手机,心情复杂地道谢。他再次替他们挡开了秦振华,尽管方式依旧强硬。
陈默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过了几秒,他才移开视线,落在她另一只手上紧紧攥着的那份旧报纸上。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第三节**
“你知道了。”陈默的声音很轻,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
林晓月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将报纸藏到身后,却已经来不及。她看着陈默苍白而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他早就知道她会查到,或者,他潜意识里,或许一直在等待有人能触及这个被他深埋的伤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探听……”她有些慌乱地解释。
陈默摇了摇头,打断了她。他扶着墙壁,缓缓走向走廊尽头的窗户,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背影显得单薄而孤寂。
“没什么不能知道的。”他的声音带着高烧后的沙哑,“一场火灾,一个被认定为意外死亡的母亲,一个……重启调查的希望。”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林晓月却能感受到那平静话语下汹涌的暗流。多年悬案,重启调查……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怀疑……秦振华?”林晓月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回头,良久,才用一种极其压抑的声音反问:
“那你觉得,昨晚那场‘意外’,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四节**
一句话,让林晓月如坠冰窟。
是啊,太过巧合了。秦振华的邀约,调虎离山;老旧的线路,天衣无缝的意外理由……这一切,若真是人为,那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令人胆寒。
而陈默,显然早已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秦振华。所以他才会在火灾发生时那般失控,所以他才会对秦振华接近他们抱有如此深的敌意和警惕。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保护这张……与他母亲酷似的脸?
这个认知让林晓月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因为这场火灾和尘封的旧案,被扭曲地捆绑在了一起。
“这件事,不要再深入了。”陈默忽然转过身,目光严肃地看向林晓月,语气带着警告,“很危险。”
“可是……”
“没有可是。”陈默的态度异常强硬,“照顾好你自己,还有……他。”他顿了顿,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病房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可能还在休息的秦风。“剩下的事,与你无关。”
他说完,不再给她任何询问的机会,扶着墙壁,慢慢走回了病房。
林晓月站在原地,看着他将病房门轻轻关上,将自己隔绝在那个充满伤痛和秘密的世界之外。
他再次将危险扛在了自己肩上,以一种近乎笨拙和强硬的方式。
**第五节**
当天下午,陈默不顾医生再观察一天的建议,执意办理了出院手续。他的烧退了,但身体依旧虚弱,脸色苍白得吓人。
回到那套临时公寓,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秦风看到陈默回来,表情别扭地打了声招呼,便躲回了客房。火灾的惊吓和陈默病中流露的脆弱,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亦敌亦友(?)亦“父”(?)的复杂存在。
陈默则直接回到了主卧休息,房门紧闭。
林晓月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客房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知道陈默的警告是对的,涉入多年前的悬案太过危险。但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她和秦风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中心,想要独善其身,恐怕已不可能。
她走进厨房,想熬点粥。在清理流理台时,她发现垃圾桶里有一些被撕碎后又被小心展开、试图拼凑的纸张碎片。她好奇地拿起几片,上面是烧焦的痕迹和模糊的字迹,似乎是……电路图的一角?还有一些零散的数字和英文代号。
这似乎是……从火灾现场带出来的东西?陈默偷偷回去过?他在找什么?
林晓月的心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客房里突然传来秦风一声压抑的惊呼!
林晓月立刻扔下手中的东西冲了过去:“怎么了?”
只见秦风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个被熏黑的篮球挂坠,脸色古怪。挂坠的底部因为高温有些融化,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隐约露出里面一点不属于金属的、微小的黑色材质。
“这里面……”秦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好像……有东西?”
他将挂坠凑到眼前,借着灯光,仔细看向那道裂缝。
下一秒,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晓月,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恐惧:
“是……是一个微型……U盘?!”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