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样本回收程序,启动。”
“观测者”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终审判,敲响在混乱的“静滞间”内。烟尘尚未散尽,数名同样装束的灰色身影已如鬼魅般涌入,动作迅捷、精准、无声,瞬间控制了房间内的各个关键位置,手中的武器闪烁着非致命但足以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幽蓝光芒。
陈凛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眼中的惊怒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焰。他精心准备的实验,在即将触及最关键数据的瞬间,被强行中断!这不仅意味着前功尽弃,更是一种对他权威赤裸裸的挑衅和践踏!
“你们……越界了!”陈凛的声音如同冰碴摩擦,他身后的护卫立刻举起武器,与“观测者”带来的人形成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然而,“观测者”根本无视了陈凛的怒火和眼前的武装对峙。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共振器中,那个意识正在信息洪流中濒临崩溃的林晓月身上。
一名灰色身影无视指向自己的枪口,径直走到共振器旁,快速操作着某个便携设备,试图强行中断能量供应,稳定林晓月的状态。
“目标意识处于高维信息过载状态,强行剥离共振场可能导致结构性损伤。”灰色身影汇报道,声音同样毫无起伏。
“计算最小损伤方案,执行回收。”“观测者”的命令不容置疑。
就在这双方对峙、争夺“样本”所有权的紧张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被护卫拦在角落、一直被忽略的秦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共振器和彼此身上时,如同一条灵活的小鱼,猛地从护卫的手臂下钻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扑向了那台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共振器!
“妈——!”
**第二节**
秦风的哭喊声,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水,瞬间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几乎在他触碰到共振器外壳的瞬间,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林晓月濒临崩溃的意识与儿子产生了某种最后的共鸣,又或许是“观测者”设备的干预产生了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
共振器内部,那扇被林晓月强行撬开一丝缝隙的“数据之门”,猛地发生了剧烈的能量坍缩!
“轰——!”
并非物理爆炸,而是一种作用于意识层面的、无声的惊雷!一股肉眼不可见、却能让所有具备意识的生命体感到灵魂战栗的冲击波,以共振器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是离得最近的秦风!他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失去焦距,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软软倒地,昏迷过去。
陈凛和“观测者”双方的人马,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意识冲击下出现了短暂的迟滞和混乱,仿佛大脑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林晓月……
她的身体在共振器中剧烈地弹动了一下,然后彻底瘫软下去。七窍中缓缓流出蜿蜒的血痕,触目惊心。但那双原本充斥着混乱数据流的瞳孔,此刻却异常地、缓缓聚焦,恢复了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却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的清明。
脑海中,那场毁灭性的信息风暴平息了。陈默碎片的存在感,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那扇“数据之门”的虚影也隐匿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被强行烙印在她意识最深处、如同被火焰灼刻下的、极其简短却至关重要的信息——
那不是记忆,不是情绪,而是一个……坐标!一个由复杂多维参数构成的、指向某个未知地点的精确坐标!
以及,一个模糊的、仿佛隔着磨砂玻璃看到的、穿着白大褂的、戴着眼镜的温和男子的侧影——陈景云,陈默的父亲!
还有最后一句,如同临终遗言般,带着无尽遗憾与决绝的意念回响,分不清是陈默的,还是他父亲的,亦或是两者交织的产物:
「……阻止……‘晨曦’……终极……协议……」
**第三节**
“目标意识活动急剧衰减!生命体征不稳定!”
“回收受阻!能量场残留干扰严重!”
灰色身影的汇报声将众人从意识冲击的余波中拉回现实。
陈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倒地昏迷的秦风,又看向共振器中气息微弱的林晓月,眼神中的怒火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混合着失望与重新计算的冰冷所取代。他知道,今天的实验彻底失败了,而且“样本”的价值可能因这次意外而大打折扣。
“撤。”陈凛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他深深看了一眼“观测者”,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事没完”,随即带着手下,迅速而有序地从另一个隐秘的出口撤离,丝毫没有理会地上的秦风。
“观测者”没有阻拦陈凛的离开,他的首要目标是林晓月。在确认陈凛的人撤离后,他立刻下令:“优先稳定目标生命体征,清除所有追踪印记,准备转移。”
灰色身影们高效地行动起来,有人开始对林晓月进行紧急医疗处理,有人开始清理现场痕迹,还有人将昏迷的秦风也一并带上。
“观测者”走到共振器旁,透过布满裂纹的透明舱盖,看着里面那个脸色惨白、气息奄奄,但眼神却异常冰冷清醒的女人。他那电子合成的护目镜后,似乎有细微的数据流闪过。
“意外收获……”他低声自语,那平稳的电子音里,第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分辨的……“兴趣”?
**第四节**
林晓月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虚无中飘荡。身体的疼痛和虚弱感如同遥远的背景噪音,唯有意识深处那个刚刚被烙印下的坐标和陈景云的侧影,清晰得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她“看到”了“观测者”的人在忙碌,感觉到自己被从共振器中移出,进行了简单的救治,然后被放入一个带有维持装置的移动舱内。秦风也被安置在她旁边。
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陈默碎片的彻底消散,似乎带走了她大部分的情感波动,只留下一种近乎绝对理性的冷静和那个必须完成的“目标”。
阻止“晨曦”的“终极协议”。
那个坐标,是关键。
转移的过程迅速而隐蔽。她感觉自己在移动舱内颠簸了一段时间,然后被转移到了某个交通工具上,引擎低沉地轰鸣着。
不知过了多久,移动停止了。她被抬了出来,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变得不同,更加……陈旧,带着熟悉的纸张和草药的味道。
是顾知行的书店地下室。
他们被“观测者”带回了这里。
她被安置在之前躺过的那张旧沙发上,秦风则被放在一旁的垫子上,依旧昏迷不醒。顾知行站在一旁,脸色凝重地看着她,又看看那些沉默的灰色身影,欲言又止。
“观测者”没有理会顾知行,他走到林晓月面前,银色面具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光。
“你得到了一些东西。”他的电子音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在共振崩溃的最后一刻。”
**第五节**
林晓月缓缓抬起眼,看向那深色的护目镜。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潭。
“一个坐标。”她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隐瞒没有意义,反而可能激怒对方。而且,她需要借助“观测者”的力量。
“坐标?”“观测者”的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指向哪里?”
“不知道。”林晓月回答,“但它和陈景云有关,和‘晨曦’的‘终极协议’有关。”
她将那句烙印在意识中的话也复述了出来:“‘阻止……晨曦……终极协议’。”
地下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顾知行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些,显然“终极协议”这个词触动了他。
“观测者”静静地看着林晓月,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和价值。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陈景云……‘回响计划’最早的奠基人之一,也是最早意识到计划危险并试图阻止它的……叛逃者。”
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冰冷的电子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这个坐标,很可能指向他留下的……‘遗产’。”
“而‘终极协议’……”
他顿了顿,护目镜后的目光似乎与林晓月那双冰冷的眸子对视着。
“那是‘晨曦’追求的最终阶段,一个旨在彻底掌控‘意识潜流’,重塑现实的……疯狂蓝图。”
他直起身,做出了决定。
“我们会破解这个坐标。”
“而你需要做的,是活下去,并且……”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抛出了一个让林晓月心脏骤停的问题:
“……做好准备,带你儿子,再次进入‘归墟’。”
“这一次,不是作为‘变量’……”
“而是作为……‘钥匙’和‘破局者’。”
(第五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