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打斗声在山风里炸响。
此时的殷承钺只有十一岁,与七尺高的男人相比,倒带着几分以小博大的局促。
那人拳风刚猛,显然是想以快攻尽早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斗。
可殷承钺身姿灵活,脚步虚虚实实与对方游走,看似被动拉扯,实则打向对方的每一拳,划过的每一刀,都像算准了角度,专往他肋下、肩井这些软肉处钻。
戚扶媞在一旁看着,倒觉得这小孩儿打得还有几分游刃有余。
倒也不愧是绥南王的孩子。
这人眼看甩不掉难缠的殷承钺,便抬脚用力往他心口一踹,佩刀当啷一声从殷承钺手上飞出三米远。
眼见他捂着胸口有些提不上气。
那人便趁机往戚扶媞所在的马车跑来。
殷承钺见状顾不得疼,又爬上前去狠狠咬住他的大腿。
即便拳头如雨点般的砸在背上,他也没松口。
戚扶媞眼疾手快地拿起了一旁马夫腰边的佩刀,打算冲上去...
此时山脚下突然传来马蹄声。戚扶媞抬头望去,只见二十余骑玄甲卫从山道里冲出来,为首的正是绥南王殷姒欢。
“承钺!”殷姒欢翻身下马,一脚踹向那男人腰侧,又将一旁打得有些忘我的殷承钺拉开。
几名玄甲卫冲上前来将男人按到在地。
戚扶媞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跑向殷姒欢。
“殿下,这村里藏了伙拍花子,当心他们手上的麻沸散!”戚扶媞急切地说。
“捂紧口鼻,搜!”殷姒欢一声令下,玄甲卫便四散开来往村里抓人。
殷姒欢听到暗哨时,人就在西郊马场。
赶来的路上又遇上了随着侍卫出来的春昭,说她们小姐派她出来搬救兵。
一路问她内情,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殷姒欢蹲下身将戚扶媞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她无甚大碍才算松了口气。
而殷承钺站在旁边儿,一副老天最大我第二的表情,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显然,是无碍的。
甚至,无人知晓他在暗爽些什么。
殷姒欢一边栖身蹲下替戚扶媞拍着袖口上蹭的草屑,一边拧着眉头问:“你俩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出门拜师还扯出了拍花子?”
戚扶媞乖觉得露出了嘴角梨涡:“发现了一些疑点,我一个个跟您说。”
她此刻可不记得什么口音困境,一开口便是当众汇报项目进度时的那种游刃有余:
“我们在来时的路上见这附近村落里,有好些新搬来的人家。”
“听冯管事说是外地行商囊中羞涩,不舍得使银子住客栈,便有些疑惑为何他们没有选择租置,而是砸银子盖新楼。”
殷姒欢听罢点了点头:“确实蹊跷,行商大多锱铢必较,暂居而已,没道理花大把银钱来南璃修院子。”
戚扶媞说着又伸手指了指远处:“且这村里,好几户外墙的泥都差不多湿着,应当是差不多时间一同搬来的。”
“我们拜访的那位...牛阿婆的小院里,晒了满院的曼陀罗花,此花常用作蒙汗药,可寻常药店不收,她没有明面上的用途,却晒了满满一院子,定然是有暗地里的用途。我原本以为此地或与乌蛮细作有关,便让春昭出来搬救兵了。”
“后来,见着小院正堂的柜子上,摆了几件丝锦的孩童外衫,且针脚细致,不似农户所有。”
“加之前些时日听春郦姐姐说过,西郊马场附近村落里丢了几个小孩儿,便猜想此地或是与拍花子团伙有关。”
殷姒欢听完,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见微知着,做得不错!”又起身拍了拍一旁副将的肩膀:“瞧瞧,状元之才!”
而一旁的殷承钺看了看自己娘,又转头看了看戚扶媞。
有种恍然,但没有大悟的感觉。
真有这么多疑点吗?可她在车上一脸凝重的是什么意思?
与他同样茫然的还有一旁的春郦,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话,就能让自家小姐推理出这么多东西。
她才九岁啊!乖乖,这也太聪明了!
而戚扶媞豁朗的扬了扬头,觉得整个事情虽看似复杂,其实也简单。
这世上,涉及孩童的犯罪最多的也就拐卖和绑架了。
现在想想,估计那些人,倒不至于猖狂到打个照面,就对西郊马场的护卫下手。
毕竟,谁不知道马场隶属绥南王府呢。
或许办事儿的时候恰巧是被抓了个正着,又或者是自己漏了马脚心虚,便铤而走险地想全给解决了。
先将侍卫都迷晕放倒,再围点打窝,将不慎漏网的侍卫一同解决了。
而后把她和殷承钺给一起迷晕弄走,若遇危险便为质,若无危险便为货。
“承钺,你同小扶媞先回去,找府医好生瞧瞧。”殷姒欢抬手拍了拍儿子肩膀:“今日...你也不错!”
“是。”
“是~”
一男一女的两道童声撞在一起,听得殷姒欢身心舒畅。
这俩孩子往常在府中还有些互不相让,如今都能携手同游了。
那想必,也是她因材施教的成果。
却不知两人刚上车,就各自闭目养神,谁也不想搭理谁。
戚扶媞是累了。
而殷承钺则在默默复盘...他直觉戚扶媞有所隐瞒,但...想不通,看不透。
只有春郦还活力四射的朝春昭描述刚刚的险境。
此番获救的孩童多达百名。
其中有富商幼子,亦有村中稚童。
有的预备卖往边关,给某些部落祭祀用做活祭,那些外族人不愿上供自己的孩子,便想了从汉人这儿买孩子的法子。
有的色泽艳丽些,则是准备送去京中,给某些喜好特殊的高官做娈童用。
至于那些女孩儿的下场,亦可想而知。
获救后,多数男孩儿都被家中寻了回去。
而在府衙无人问津的,多是小女孩儿。有些本就是被父母亲人卖掉的,有些则是自己走丢后家人也没找过的。
她们不记得来路,亦不知归处。
这群孩子至多不过八九岁,最小的连话都还不会说。
此刻她们聚集在衙门安排的小院儿里,年龄小的那些隐隐以一个叫石妞的女孩儿为首。
许是常年被磋磨的缘故,她们这些小孩儿都长得磨蹭,几乎个个都头大身子小。
只石妞生得黑黑壮壮,体格大,胆子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