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刚回来又要走?”春郦一边嘟囔着,一边利索地将一件件叠好的衣物、常用的药瓶、文书等物什仔细纳入行囊。
“这战场的风尘还没洗净呢,又要被京城的富贵吹走了?”帘子一动,春昭端着个油纸包走了进来,一股诱人的肉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她将纸包放在桌上,解开系绳,里面是切得厚薄均匀、色泽酱红的肉铺,正是戚扶媞往日里偏爱的口味。
“就是啊!”春昭接过话头,接着抱怨:“本还说趁着在家这段日子,好好给您调养调养身子,把在边境掉的肉都给补回来。”
“这倒好,还没养出二两肉,又要舟车劳顿去京城了。”
戚扶媞像个大爷般瘫在窗边的躺椅上,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她身上,她指尖拈着一颗水润的葡萄,正慢条斯理地剥着皮。
闻言懒洋洋地坐起身子,拖长了调子回道:“哎哟,我的两位好姐姐哟~ ”
她说着,将剥好的葡萄丢进嘴里,利落地坐起身,忽然转了个话头:“对了,上次给你们的那笔银子,让你们看看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营生做做,可有着落了?”
春郦手下不停,摇了摇头,语气实在:“银子都给您存着呢,分文未动。小姐,您就别操心这个了。我俩笨手笨脚的,对做生意更是一窍不通,万一赔了怎么办?”
戚扶媞趿拉着鞋子走到春郦身边,伸手就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一脸坏笑:“怕什么!我给你二位姐姐兜底!”
“赔了算我的,赚了都归你们!想开个绣庄?茶楼?或是支个脂粉铺子都成!”
“得了吧!”春郦被她捏得痒痒,轻轻拍开她的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您这模样越来越像浪荡子了!”
“哪有官家小姐撺掇自家丫鬟去做生意的?”
春昭将肉铺仔细包好,塞进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行囊角落里,也走过来:“人各有长,我们不擅长那些。”
“能替您守好这斋月轩,打理好大将军留下的田产庄子,让您在外无后顾之忧,就够我俩忙活的了。”
她眼神温柔地看着戚扶媞:“银子给您存着,家也给您守着。”
戚扶媞撇了撇嘴,故作无奈,眼底却满是纵容:“那行吧!不过话说在前头,若哪天忽然有了想做的事,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说话算话,都给你俩兜底!”
“知到啦!”春郦转头看着她:“越大越不成样!”
时间就在斋月轩内这般絮絮叨叨又充满温情的氛围中匆匆滑过。
夕阳西沉,将离别的愁绪冲淡了些许,染上了几分日常的暖意。
次日清晨,天色微熹。
殷承钺与戚扶媞仅带着一小队精锐的亲卫,轻装简从,准备悄然离城。
顾家兄弟兄弟二人如两尊门神随行左右。
赵三、沐四则一身噼里啪啦地装扮跟着戚扶媞。
就在队伍即将出发之际,虎生吭哧吭哧地举着个不小的包袱跑了上来。
“主子!戚小姐!等等我!”虎生跑到近前,将包袱往地上一顿,梗着脖子,满脸倔强:
“参军打仗,用不上我,我认了!”
“可这次不是打打杀杀,别想再撇下了!我戏还没看够呐!”
沐四抱臂笑他:“虎生哥,咱们这队伍,我哥擅暗杀,我擅下毒解毒,顾家兄弟是军中好手,你去…能做什么?”
赵三也慢悠悠地接口,语气平淡却精准戳心:“多你一个,路上还得多份儿吃食!”
他摇了摇头:“不划算!”
顾时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被弟弟顾时雨瞪了一眼,赶紧憋住。
虎生被他们挤兑得面红耳赤,却不肯退让,大声道:“主子打小就是我照顾的!”
他说着,眼巴巴地望向戚扶媞,有她一句话可比在场任何人都有用!
殷承钺骑在奔霄上,正想拒绝。
戚扶媞却已翻身上了照夜,回头打量了虎生一番,见他急得额头冒汗,笑着说道:“虎生哥最擅找吃食!”
虎生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抓起包袱:“就是就是,特别有用!”
殷承钺见戚扶媞发了话,便也点了点头:“那就跟着吧。不过路上可得听令行事,不许莽撞。”
“我怎么可能莽撞?”虎生低头嘟囔,立刻精神抖擞地站到了队伍末尾,还不忘得意地朝赵三、沐四扬了扬下巴。
赵三、沐四相视一笑,摇了摇头,队伍在这小小的插曲中,迎着晨光,驶出了安南城门。
离了安南地界,官道逐渐开阔。
时值初冬,沿途景色颇佳。
道旁百花芬芳,水光潋滟,农人于田间劳作,偶有牧童骑牛,笛声悠远。
然而,越是往北,景致便悄然发生着变化。
山势逐渐陡峭,林木愈发深茂,途经一些城镇时,能隐约感觉到气氛与绥南王治下的南璃有所不同。
关卡盘查严格了些,市井流言中也开始夹杂着对京都局势的种种猜测,以及对各路藩王世子的品头论足。
戚扶媞与殷承钺并辔而行,两人皆非沉溺风花雪月之人,目光所及,更多是留意地势关隘、民生百态,以及那些不易察觉的暗流。
行至一处岔路口,前方不远便是一座繁华的枢纽大城,预计在此休整一日。傍晚扎营时,戚扶媞将沐四和赵三唤至跟前。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
“京城局势,光凭邸报和传言,终究是雾里看花。”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的力度:“你二人明日不必随大队入城,即刻改换装束,先行一步,潜入京城。”
“暗查各方势力动向,尤其是几位皇子、世家大族,以及…其余藩王势力。”
沐四眼神一闪,躬身领命:“是,属下明白。”
赵三接口道:“明白!还需摸清京城禁军布防、各处衙门的关节,以及…有哪些人,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
“不错。”戚扶媞点头:“务必小心,扮做寻常商户隐匿行踪,以收集信息为主。”
“非必要,不可暴露,更不可擅自行动。”
“是!”两人齐声应道,身影很快没入营帐外的黑暗中,无声无息。
殷承钺在一旁擦拭着他的宝刀,见状,抬头对戚扶媞笑得一脸谄媚:“还是长昇最周到!”
戚扶媞瞥了他一眼:“京都这场戏,别人的台子都已经搭好了,总得先看看,台上都有些什么角儿,才好决定…我们该怎么唱。”